钱管事那“上交六成”的规矩,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狠狠铐在了韩七的脖子上。每日拼死拼活,冒着毒煞灼身、塌方埋骨的风险钻入那死亡裂缝,挥汗如雨,咳血挖矿,所得却大半要拱手送入。
这比明着的鞭打更令人窒息,是一种慢性的放血,意图将他牢牢控死在矿奴的位置上,成为一头专门为其挖掘“私货”的牲口。
最初几日,韩七几乎支撑不住。那裂缝深处的环境太过恶劣,即便有练气二层的修为护体,每次出来也如同脱了一层皮,伤势叠加,恢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上交六成后,留给自己的矿石换取的食物,根本不足以弥补亏空。
但他咬牙挺着。
每一次匍匐爬入那灼热的黑暗,每一次挥镐震落呛人的尘灰,每一次将辛辛苦苦挖出的、夹杂着零星火熔晶的矿石分出大半,他都将那份屈辱和愤怒死死咽下,转化为眼底深处更加冰冷的执念。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压榨自己。
更加精准地利用天殒骨那微弱的指引,在裂缝中更快地定位那些蕴含能量的矿石,减少无用功。更高效地运转灵气,抵抗毒煞,节省每一分力量。甚至,他开始尝试在挖掘的间隙,极其冒险地、直接吸收那些刚刚挖出的、品质最差的火熔晶中狂暴的火煞之气!
过程痛苦不堪。那未经炼化的火煞之气入体,如同烧红的细针在经脉中乱窜,带来灼烧般的剧痛,效率也远低于灵石。但这点微末的、带着痛苦的补充,在此刻却成了续命的甘泉。
同时,他并未放弃夜间的妖鼠狩猎。这是他能快速补充气血、喂饱天殒骨、并隐藏实力的最重要途径。伤势和疲惫让狩猎变得更加危险和艰难,好几次都险些被鼠群围住,添上新的伤口。但他依旧坚持,每一次成功的猎杀和吞食,都让他干涸的身体得到一丝宝贵的滋润。
他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与钱管事的贪欲较量,与这吃人矿洞的残酷较量,也与自身极限较量。
白天,他是被压榨得奄奄一息、 obedient顺从的矿奴韩七,沉默地交出大部分收获,换来钱管事假惺惺的“满意”和更加变本加厉的监视。
夜晚,他是游走于黑暗、吞噬妖鼠血肉、炼化煞气、疯狂提升的修士韩七。
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因为巨大的消耗和始终不足的补给。但隐藏在消瘦体型下的,是更加坚韧的经脉,更加凝练的灵气,以及被无数次痛苦锻打出的、钢铁般的意志。
钱管事偶尔会狐疑地打量他,似乎奇怪这小子怎么还没被彻底榨干压垮,甚至隐约觉得这小子眼神里的东西越来越让人不舒服,但那每月按时上交的、品质不错的“私货”让他选择了忽略这点不适。只要还有油水可榨,管他是什么状态。
胡奎和王犇也察觉到了韩七的“顽强”,那点幸灾乐祸渐渐被一种莫名的焦躁取代。这小子就像一块嚼不烂、捶不扁的铜豌豆,明明看着快要不行了,却总是差那么一口气。
韩七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全部心神都用在如何在这绝境中榨取更多资源,如何更快地提升实力上。
他甚至在一次狩猎中,冒险击杀了一头体型稍大、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异的妖鼠。这妖鼠的血肉能量更加充沛,让天殒骨反哺的温润能量都多了些许。但也因此惊动了小股鼠群,他亡命奔逃,后背被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险些没能回来。
趴在冰冷的角落,忍着剧痛处理伤口,韩七眼中却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值了!
这点风险,换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提升!
他感觉到,炼气二层的境界正在飞速巩固,向着圆满迈进。气力、速度、感知都在稳步增长。对天殒骨那诡异波动的承受和引导,也越发得心应手。
压迫越狠,反弹之力便积蓄得越强。
他就像一根被压到极致的弹簧,所有的屈辱、愤怒、痛苦,都被转化为向内压缩的恐怖势能。
只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足以崩断所有枷锁、将一切屈辱加倍奉还的时机。
他默默舔舐着伤口,咀嚼着烤焦的鼠肉,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和怀中枯骨的微温。
较劲,还在继续。
而胜利的天平,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