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塔在炮火中呻吟,每一次迫击炮弹落下,木梁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积雪从塔顶簌簌坠落,混着硝烟味砸在众人肩头。
塔下,日军借着燃烧的木屋残骸掩护,正结成数个三角阵型,刺刀在火光里闪着冷光,交替射击着向塔基逼近。
子弹“噗噗”地啃咬着木头立柱,木屑飞溅,在雪地上积起薄薄一层,又被后续的弹雨掀飞。
“昊天!压住左翼!”萧锋怒吼着,额角青筋暴起,手中的驳壳枪对着塔下晃动的人影不停点射。
枪口焰映亮他沾着血污的脸,弹壳落地的脆响混着枪声,在狭窄的了望塔里织成密不透风的声网。
一个鬼子刚从燃烧的木墙后冒头,想架枪瞄准,就被长生冷静的一枪掀掉了天灵盖——三八大盖的枪响沉闷短促,红白之物泼在雪地上,像摊被踩烂的野果,瞬间又被新的脚印碾进泥里。
“知道!”于昊天应着,双臂肌肉虬结如铁,死死压住那挺滚烫的八九式航空机枪。
这枪本是装在战机上的杀器,被他们拆下来架在塔上,此刻枪身烫得能烙熟肉,木质枪托早已被汗水浸得发黑。
他对准左翼一股试图绕后快速突进的日军,狠狠扣动扳机。
“突突突突——!”7.7毫米甲等弹带着尖啸泼洒出去,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鬼子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棉衣瞬间爆开无数血洞,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木柴堆上,火焰立刻舔舐着他们的尸体。
后面的日军吓得猛地缩回燃烧的木墙后,进攻势头为之一滞。
“枪管!”郑淑娴蹲在弹药箱旁,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她死死盯着枪口下方那截暗红扭曲的金属,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带,指节泛白,“红的!快炸了!再打就炸膛了!”
于昊天咬着牙,腮帮子鼓得发硬,能清晰感受到枪身传来的惊人热度,汗水刚淌下额头就被枪身的高温蒸发,在眉骨处凝起白霜。
他猛地松开扳机,灼热的枪管在冰冷的空气里发出“滋滋”的轻微爆响,腾起一缕带着焦糊味的白烟,连周围的积雪都在缓缓融化。
“不能停!”他低吼着,嗓子干得像要冒火,“停了小鬼子就冲上来了!塔一破,密营就完了!”说着就要去解腰间水壶,想扯开塞子往枪管上泼水降温。
“找死啊!”萧锋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于昊天生疼,“冷水一激,这铁管子立马就炸!你想连人带枪炸成碎块?”
他目光扫过塔下越聚越多的日军身影,那些灰色的军装在火光里蠕动,像群闻到血腥味的蚂蚁,又猛地看向雪地里那条诡异的脚印。
不同于日军皮靴的纹路,那脚印浅而细碎,裹着布条,从塔下一直延伸,消失在密营深处的黑松林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让他浑身一震。
他猛地转向郑淑娴,语速快如爆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手册!日军联络信号手册,有没有‘目标已控制’或者‘清除障碍’的暗号?”
郑淑娴没有丝毫犹豫,沾着硝烟和雪泥的手指在泛黄的手册上飞速划过,指甲因用力而发白,翻页的声音在枪炮声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她的手指猛地定住,语气急促:“有!‘樱花绽放’!红色信号弹两发连射是紧急支援,粉红色单发,代表目标清除,通路打开!”
“信号枪在谁身上?”萧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死死盯着东北方向——正是那串神秘脚印消失的方位,那里藏着密营的秘密粮仓,也是他们最后的补给线。
“我!”长生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缴获的日军信号枪,枪身还带着他的体温,另有三枚信号弹揣在贴身的衣袋里,一枚粉红,两枚红色。
他动作利落地拧开信号枪的弹仓,手指扣着弹尾,等着萧锋的命令。
“打!对着天,打‘樱花绽放’!”萧锋指着东北方的黑松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给暗处的‘自己人’报信!让他们知道,内鬼引路的信号是假的,鬼子的目标是粮仓!”
长生没有丝毫迟疑,猛地站起身,不顾塔下射来的流弹,举起信号枪对准夜空。
“砰!”一团妖异的粉红色光球尖啸着撕裂弥漫的硝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陡然绽放,像一朵盛开在血雾里的鬼花,将下方厮杀的人脸映衬得如同鬼魅。
粉红的光芒缓缓下坠,带着微弱的火星,落在雪地里瞬间熄灭。
短暂的几秒死寂后,东北角靠近秘密粮仓的方向,骤然响起一阵激烈而突兀的枪声!
不再是日军三八大盖清脆的“啪勾”声,而是驳壳枪的“砰砰”声和汉阳造的闷响混杂在一起,密集得像爆豆!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得地面一颤,粮仓方向腾起明亮的火光和滚滚浓烟,连了望塔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掉落,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将黑松林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打起来了!”郑淑娴失声叫道,眼眶瞬间红了,她死死抓着萧锋的胳膊,“是我们的人!是守粮仓的兄弟!他们截住内鬼了!”她话音未落,塔下日军的阵型明显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几个军曹猛地直起身,惊愕地望向东北方爆炸的火光,手里的指挥刀忘了挥动,进攻的节奏被彻底打断,原本往前冲的鬼子纷纷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火光的方向,脸上满是惶惑。
“好!好样的!”萧锋狠狠一拳砸在塔柱上,震得木屑纷飞,眼底迸出狠厉的光。
“昊天,别省子弹!给我狠狠揍这帮狗娘养的!把他们钉死在这里!等粮仓的兄弟解决了内鬼,咱们前后夹击,包饺子!”
“明白!”于昊天双目赤红,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下扳机。
刚刚冷却片刻的枪管又一次疯狂咆哮起来,密集的弹雨如同暴雨般泼向塔下最密集的敌群。
甲等弹撕开棉衣,穿透躯体,带着滚烫的血珠溅在雪地上,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沼泽。
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火力死死按在原地,只能依托燃烧的木屋残骸拼命还击,子弹打在了望塔的木柱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进攻彻底陷入泥沼。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艰难爬行。了望塔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礁,木梁的嘎吱声越来越响,随时可能坍塌,在日军的弹雨冲刷下摇摇欲坠。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于昊天的手臂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只是靠着一股狠劲死死扣住扳机,枪身的高温透过手套烫得他手臂发麻,却浑然不觉。
那截枪管红得如同刚从炉膛里抽出的烙铁,扭曲变形得更加厉害,枪身上的烤蓝早已脱落,露出里面烧得发亮的金属本色,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