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鸮”安全屋那混合着机油与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并未能给林默四人带来太多安宁。莎拉留下的存储芯片像一块烧红的炭，躺在金属桌面上，无声地提醒着他们那50发子弹的债务和迫在眉睫的“创收”任务。
清理辐射蟑螂……听起来像是废土上最低级的杂活，但林默深知，任何与变异生物挂钩的任务都绝非易事，尤其是在他们状态并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
他再次浏览了一遍芯片中的资料，将辐射蟑螂的弱点（关节连接处、复眼）、攻击方式（酸液喷射、精神嘶鸣）以及那条废弃排水管道的简易结构图牢牢记住。管道内部空间狭窄，不利于闪躲，但也有很多废弃的管道和阀门可以作为掩体。
“吴老，你的伤？”林默看向吴先生。
“皮肉伤，不碍事，不影响行动。”吴先生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小腿，语气沉稳。作为老兵，他清楚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犹豫和退缩都可能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苏宛瑜默默检查着那面边缘有些卷刃的合金圆盾和几把备用的普通匕首，眼神虽然还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坚定。莫里斯则显得有些紧张，不断推着他的眼镜，嘴里念叨着“甲壳几丁质结构……酸液ph值估计低于1……精神污染频率可能在次声波范围……”
“任务目标只是清理，不是歼灭。我们可以利用地形，分批引诱，逐个击破。”林默制定了简单的战术，“优先保证自身安全，如果事不可为，立刻撤退。”
他没有提系统的“激励计划”，那玩意儿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林默感觉自己的能量恢复到了15%左右，精神力也缓和了不少，至少不再动不动就眼前发黑。他带着三人再次找到了莎拉。
“决定接了？”莎拉似乎并不意外，从武器架上取下两把老旧但保养得不错的泵动式霰弹枪和几盒独头弹递了过来，“喏，租借的，任务完成后归还。损坏或遗失照价赔偿。子弹管够，算是前期投资。”
她又拿出几个简陋的防毒面具和手套：“下面味道可能不太好，还有腐蚀性气溶胶，自己注意。”
没有多余的关怀，只有冰冷的交易。但这反而让林默觉得踏实。
接过装备，记下排水系统的入口坐标（位于安全屋数公里外的一处隐蔽洼地），四人再次离开了相对安全的地下基地，踏入了昏黄的戈壁落日余晖中。
根据坐标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被杂草和碎石半掩埋的、直径约一米的圆形排水口。锈蚀严重的铁栅栏早已被某种力量扭曲、掰断，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向下倾斜的管道入口。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和刺鼻化学试剂的味道，如同实质般从洞口涌出，即使戴着防毒面具，也让人阵阵作呕。
“我……我能不能留在上面放风？”莫里斯看着那如同巨兽食道般的入口，脸色发白，腿肚子都在打颤。
“不行。”林默断然拒绝，“下面情况复杂，需要你的知识判断可能的风险。跟紧我们。”
他率先弯腰，钻入了洞口。管道内壁湿滑粘腻，布满了不明成分的苔藓和污垢，脚下是及踝深的、散发着恶臭的积水。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入口处透进来的些许微光，以及他们自带的手电筒光柱。
吴先生紧随其后，然后是紧紧抓着吴先生衣角的苏宛瑜，最后是几乎是被吴先生半推着进来的莫里斯。
管道向下延伸了一段后，变得宽敞了一些，足以让人弯腰前行。但环境也更加恶劣，空气中弥漫的腐蚀性气溶胶让裸露的皮肤感到刺痛，手电光柱下，能看到积水表面漂浮着一些小型动物的腐烂尸体和奇形怪状的真菌。
“小心，这里的辐射读数很高，而且……有生物活动痕迹。”莫里斯看着手中那个不断发出嘀嘀声的盖格计数器和生物运动探测器，声音发颤。
不用他提醒，林默那恢复了一些的“秩序感知”已经捕捉到了前方管道拐角处，传来的几道混乱、狂躁的生命波动！
是辐射蟑螂！
他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停下，熄灭了手电，借助管道壁的阴影隐蔽起来。
很快，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三只体型堪比家猫、甲壳油亮呈暗红色、长着巨大触角和锋利口器的辐射蟑螂，从拐角处爬了出来！它们似乎是在巡逻，复眼在手电熄灭前的余光中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准备。”林默压低声音，将霰弹枪轻轻上膛。吴先生也握紧了匕首和另一把霰弹枪。
就在那三只蟑螂即将经过他们藏身之处时——
“吱——！！”
其中一只蟑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抬起前半身，发出一阵尖锐刺耳、仿佛能直接钻入脑髓的嘶鸣！
精神污染！
林默感觉大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苏宛瑜和莫里斯更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动手！”
林默强忍着不适，猛地从阴影中跃出，手中的霰弹枪几乎顶在最近那只蟑螂的头部，“砰”地一声巨响！
独头弹巨大的动能瞬间将那只蟑螂的脑袋轰成了碎片！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体液溅得到处都是！
几乎同时，吴先生也开枪了！另一只蟑螂的胸部甲壳被轰开一个大洞，挣扎着倒下。
但第三只蟑螂反应极快，在同伴被攻击的瞬间，腹部猛地收缩，一股墨绿色的、带着强烈酸臭味的液体，如同水箭般朝着林默喷射而来！
林默早有防备，猛地向侧面扑倒，酸液擦着他的肩膀打在后面的管道壁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起一股白烟！
“小心酸液！”他大声提醒。
苏宛瑜虽然被精神嘶鸣影响，但还是鼓起勇气，将手中的圆盾奋力掷出，砸向那只喷射酸液的蟑螂，虽然没造成太大伤害，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吴先生抓住机会，第二发霰弹精准地命中了它的复眼区域！蟑螂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嘶鸣，疯狂地扭动起来。
林默迅速爬起，补上一枪，结束了它的痛苦。
第一波遭遇战，有惊无险地解决。但三人都消耗了不少体力，精神上也受到了那嘶鸣的冲击。
【成功击杀‘辐射蟑螂’x3。任务进度：3\/20。】
【系统激励点数评估中……击杀效率：良。自身损耗：轻微。任务用时：短。】
【预计激励奖金：+8 SoU。】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带着一种“监工”般的冷漠。
林默喘着气，看了一眼脑海中那虚幻的“+8 SoU”激励，又感受了一下肩膀被酸液蒸汽灼伤的刺痛和精神的疲惫，只觉得这“绩效奖金”拿得实在有些心酸。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他抹了把溅到面具上的粘稠液体，沉声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就在这昏暗、恶臭、危机四伏的排水管道中艰难推进。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辐射蟑螂，有时是两三只的小队，有时是五六只的集群。战斗变得越发艰难，狭窄的空间限制了闪躲，酸液和精神嘶鸣不断消耗着他们的状态。
吴先生凭借老辣的经验和精准的枪法，成为了主力输出，但小腿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崩裂渗血。苏宛瑜的圆盾在多次格挡酸液后变得坑坑洼洼，几乎报废。莫里斯虽然战斗力几乎为零，但他对蟑螂行为模式的分析和对环境中有害物质的预警，几次都让队伍避免了更大的麻烦。
林默则尽量减少使用霰弹枪（弹药有限且动静大），更多地依靠振动匕首和偶尔动用极其微量的秩序能量进行“黑石共鸣”干扰，为吴先生创造击杀机会。这让他对那种“静滞”波动的运用更加熟练，消耗也在缓慢降低，但精神上的疲劳依旧在不断累积。
【成功击杀‘辐射蟑螂’x5。任务进度：15\/20。】
【激励点数评估……自身损耗：中等（吴先生伤势加重，苏宛瑜盾牌损毁）。】
【预计激励奖金：+6 SoU。】
系统的评估似乎越来越苛刻。
当清理到第18只时，他们遇到了麻烦。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堆满了废弃滤网和杂物的积水池边，他们被四只蟑螂前后夹击！其中一只的体型明显更加庞大，甲壳颜色更深，嘶鸣声带来的精神冲击也更强！
“是变异精英个体！”莫里斯惊恐地喊道，“小心它的酸液，腐蚀性可能更强！”
战斗瞬间陷入胶着！吴先生被前后夹攻，险象环生！苏宛瑜的破盾终于在一次格挡中被酸液彻底融穿，她本人也被酸液溅到手臂，疼得冷汗直流！莫里斯吓得缩在一个铁柜后面，不敢露头。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能再节省了！
他猛地调动起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和大约相当于3 SoU的秩序能量，不再进行精细的干扰，而是对着那只精英蟑螂和它旁边的两只普通蟑螂，发动了一次强力的、范围性的“静滞”共鸣冲击！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三只蟑螂的动作瞬间僵直，连嘶鸣声都卡在了喉咙里！尤其是那只精英个体，复眼中的红光都黯淡了一瞬！
“就是现在！”
吴先生怒吼一声，不顾身后另一只蟑螂的攻击，将霰弹枪剩下的两发子弹全部轰入了精英蟑螂张开的口器中！林默也同时掷出振动匕首，精准地插入了另一只普通蟑螂的复眼！
精英蟑螂的脑袋内部发生了小规模爆炸，绿色的浆液和甲壳碎片四溅！另外两只也被吴先生和林默趁机解决。最后那只从背后攻击吴先生的蟑螂，则被忍着手臂剧痛的苏宛瑜，用尽力气投出的最后一把匕首刺穿了腹部，挣扎了几下也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积水池边一片狼藉，弥漫着浓烈的恶臭和焦糊味。
四人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大口喘息。吴先生小腿鲜血淋漓，苏宛瑜手臂被腐蚀掉一大块皮肉，脸色惨白。林默感觉大脑空空如也，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恢复的精神力。
【成功击杀‘辐射蟑螂（精英）’x1， ‘辐射蟑螂’x3。任务进度：19\/20。】
【激励点数评估……自身损耗：严重。使用非常规手段（秩序能力）。】
【预计激励奖金：+2 SoU。】
系统的提示带着一种“嫌弃”的意味。
还差最后一只。
林默强撑着站起来，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就在这时，莫里斯突然指着积水池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声音颤抖：“那……那里还有一只！好像在……产卵？！”
顺着他指的方向，手电光柱下，一只体型相对较小、但腹部异常膨大的蟑螂，正躲在一堆黏液和卵鞘后面，瑟瑟发抖。
是只母虫。
林默沉默了一下，抬起霰弹枪。
“砰！”
最后一只蟑螂在枪声中化为碎片。
【任务完成！清理‘辐射蟑螂’x20。】
【任务结算：获得莎拉支付报酬100发标准弹（等值100 SoU）。】
【系统激励奖金结算：总计+16 SoU。】
【恭喜宿主！您本次‘打工’总收入为：116 SoU！请继续努力，早日还清欠款！】
看着脑海中那“116 SoU”的收入，以及依旧高达（1758 - 116 = ）1642 SoU的总负债，林默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这用伤痛、疲惫和风险换来的“绩效奖金”，在庞大的债务面前，依旧是杯水车薪。
他的负债同盟生涯，第一次“创收”任务，就在这肮脏恶臭的下水道里，以全员挂彩和精神透支的代价，勉强完成了。
而系统的“激励”，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提醒着他这条还债之路，有多么漫长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