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荒原染成一片凄凉的暗红色，东边地平线上，几束摇晃的车灯如同鬼火，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藏身的凹地靠近。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旷野中格外清晰，不是“秩序裁剪部队”那种冰冷的嗡鸣，也不是“清道夫”沉重的脚步，更像是……老旧内燃机粗犷而疲惫的喘息。
“是车队……改装车，数量不少。”吴先生压低声音，借助一块巨石的掩护，仔细观察着，“看行进方式和车辆状态，不像是官方或者那些裁剪部队的作风。”
苏宛瑜将最后几根苦涩的草根塞进嘴里，握紧了手中一根削尖的木棍——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武器”。“是敌是友？”
林默挣扎着靠在石头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能力丧失后的虚弱感和“白打工”的精神折磨，让他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他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引擎声，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来吧，都来吧，反正他现在穷得只剩下一条烂命，还是个24小时内毫无生产价值的“负资产”。
【正在扫描车辆特征……】小七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努力运转着，【型号混杂，改装痕迹明显……车上人员生命信号活跃，无标准化能量武器反应……初步判断：概率极高的废土流浪商队或武装拾荒团体。】
商队？拾荒者？林默眨了眨眼。在这鬼地方遇到同行了？
车队在距离他们凹地约百米外停了下来，没有贸然靠近。一共五辆车，有破旧的皮卡，有焊接着钢板的中巴，甚至还有一辆拖着集装箱的重型卡车，车身上涂满了各种粗糙的喷漆图案和意味不明的标语。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男女都有，穿着五花八门的破烂衣物，手里拿着砍刀、铁管、弓箭甚至老旧的猎枪，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脏兮兮皮夹克、身材肥胖、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没拿武器，反而拿着一个老式的、带着天线的平板电脑似的东西，正在低头看着屏幕。
“嘿！那边的朋友！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胖男人朝着凹地的方向喊话，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市侩的圆滑，“我们是‘鼹鼠商队’，路过这片荒地，找点食水！没有恶意！能不能出来聊聊？”
他的目光，似乎精准地锁定了林默三人藏身的位置。
林默心里一紧，对方有探测设备？
吴先生沉吟片刻，对林默和苏宛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然后缓缓从巨石后站起身，朗声道：“路过？这片荒地除了石头和杂草，可没什么值得‘商队’光顾的东西。”
看到有人回应，胖男人脸上堆起了笑容，将手中的探测设备收起，摊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哈哈，兄弟说笑了！这年头，石头里也能榨出油来嘛！我看几位……似乎遇到了点麻烦？要不要搭把手？我们商队虽然破烂，但药品、食物、消息，多少还有点存货，价格公道！”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浑身污秽、脸色苍白的吴先生，又掠过虽然狼狈但难掩清丽气质的苏宛瑜，最后落在了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林默身上，尤其是在林默那空空如也的双手和腰间（撬棍丢了）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林默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这胖子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估价？
吴先生没有放松警惕，冷声道：“不劳费心。我们休息片刻就走。”
“别急着拒绝嘛！”胖男人，自称“王胖子”，热情地走上前几步，保持在安全距离外，“看这位兄弟伤得不轻，这位小兄弟也……呃，状态不佳。这荒郊野岭的，晚上可不安全，不仅有变异野兽，听说最近还有不少铁疙瘩（指机器人）和穿黑衣服的狠人在这一带晃悠！跟我们商队搭个伴，至少安全点不是？”
他提到了“铁疙瘩”和“黑衣服的狠人”，显然指的是phoenix和“秩序裁剪部队”。这说明商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吴先生眼神微动，似乎在权衡利弊。他们现在状态极差，确实需要补给和安全的休整地。但这个商队来历不明，是机遇还是陷阱，很难说。
就在这时，王胖子似乎为了展示诚意，回头对车队喊了一声：“拿点水和吃的过来！”
一个瘦小的队员立刻从车上拿下来一小瓶浑浊的水和几块黑乎乎的、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压缩而成的干粮，放在了双方中间的空地上。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王胖子笑眯眯地说。
水和食物！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诱惑力巨大！
苏宛瑜看向吴先生，眼神中带着询问。吴先生微微点头。苏宛瑜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快速将东西拿了回来。
水虽然浑浊，但至少是液体。干粮虽然难看，但闻起来有股谷物的味道。三人立刻分食，虽然量少，但总算缓解了极度的饥渴。
吃了东西，有了点力气，林默的吐槽之魂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他看着那个一脸精明的王胖子，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王……老板？你们商队……主要做……什么生意？”
王胖子见林默搭话，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潜在客户（或者肥羊？），热情地介绍道：“小兄弟问得好！我们‘鼹鼠商队’，顾名思义，就是在地下、在废墟里刨食吃的！主要业务嘛，收购各种废墟里有价值的‘破烂’——老零件、稀有金属、还能用的电子设备、甚至是一些……特别的信息！我们也出售物资，食物、水、药品、武器弹药、燃料，只要你有‘硬通货’，什么都好说！”
他所说的“硬通货”，显然不是旧时代的货币，而是黄金、珠宝、武器弹药或者有价值的物资。
林默听着，心里却是一动。收购“破烂”？特别的信息？这不正是他的“专业领域”吗？虽然他现在没了能力，但眼光还在啊！而且，对方有探测设备，说不定……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吴先生，得到后者一个“见机行事”的眼神后，林默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虽然没什么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像难民，对着王胖子说道：
“王老板……你看……我们兄妹三人，落难到此，身无长物……”他指了指自己和吴先生、苏宛瑜，“除了……还有点……捡破烂的眼力见儿？不知道……你们商队，收不收……临时工？”
“临时工？”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肥肉乱颤，“小兄弟，你这身板……怕是扛不动什么大件‘破烂’吧？”
他商队里的其他成员也发出了一阵哄笑，显然不看好林默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林默也不恼，他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刚才他“白打工”时确认过、蕴含极其微量SoU的鹅卵石，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给王胖子：
“王老板……您见多识广，帮忙掌掌眼，看看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
王胖子接过石头，随意看了两眼，又用手掂了掂，撇撇嘴：“就是块普通鹅卵石嘛，河边一抓一大把，能有什么特别？” 他身后的队员也露出不屑的表情。
林默心里有数了。对方的探测设备，或者他们自身的认知，还无法识别这种极其微弱的、属于“秩序度”范畴的价值。
他不动声色，又指向商队那辆重型卡车拖着的集装箱，集装箱角落里堆放着一小堆看似废铁的零件，其中有一个锈蚀的、像是某种老式仪表的表盘。
“王老板……那个表盘……虽然锈了，但上面的珐琅刻度……还挺完整，说不定……有收藏家喜欢？”林默信口胡诌，但他隐约感觉，那表盘似乎比普通废铁“有序”那么一点点？
王胖子将信将疑地让人把那个锈蚀表盘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又用一个小仪器扫描了一下，眉头微微挑起：“咦？这珐琅工艺……好像是战前‘精工’厂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收拾一下，卖给那些怀旧癖的聚居点头目，或许能换几发子弹？”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林默一眼：“小兄弟，眼力可以啊！这蒙尘的珠子都能被你瞅出来？”
林默心中暗喜，脸上却故作谦虚：“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他趁热打铁，“王老板，你看……我们暂时也没地方去，能不能……跟着商队搭个便车？我们不要报酬，管饭就行！路上要是看到什么‘特别’的破烂，也能帮您指点指点……”
他现在是“白打工”状态，赚了SoU也是被系统拿走，不如先解决生存问题。跟着商队，至少安全有基本保障，还能获取信息和寻找恢复的机会。
王胖子摸着自己肥硕的下巴，小眼睛在林默三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计算着“成本与收益”。一个伤员，一个弱女子，一个看似没什么力气但似乎有点“偏门”眼力的年轻人……管饭倒是小事，万一真能帮他发现点漏网之鱼的好东西呢？
“行！”王胖子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看你们也不容易，我王胖子就做回好人！你们可以跟着商队，管饭！但事先说好，遇到危险自己顾好自己，我们商队不负责保镖！而且，要是你们指点的‘破烂’真卖出了好价钱，得分我三成……不，五成信息费！”
五成？真黑！但林默现在没得选。
“成交！”林默伸出手。
王胖子也乐呵呵地跟他握了握手，感觉像是捡到了什么便宜。
于是，“穷鬼拾荒团”三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加入了这个名为“鼹鼠”的废土商队。
坐在那辆摇晃的中巴车角落里，啃着商队提供的、味道一言难尽但能填饱肚子的杂粮饼，林默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荒芜景象，心情复杂。
能力没了，SoU没了，成了寄人篱下的“临时工”……
他下意识地“内视”了一下脑海，那个客服界面依旧模糊，但与“基石”的那一丝微弱联系，似乎……比刚才稍微清晰了那么一丁点？是因为离开了那片能量混乱的污水处理厂区域？还是……因为他刚才“工作”（虽然没收益）了？
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应怀中的“基石”。
这一次，不再是彻底的死寂。他仿佛能听到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脉动？
虽然“SoU视觉化”等能力依旧毫无反应，与客服的联系也时断时续，但这微弱的脉动，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起了一丝希望的涟漪。
也许……“强制冷静”的后遗症，并非永久性的？
也许……他这条氪金（作死）之路，还没走到尽头？
他看着脑海中那个依旧显示为【0.000000000】、并且挂着“预扣款”标签的余额，又看了看车外那个精明的王胖子，以及这片危机四伏又充满未知的废土。
“白打工”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下来了，并且……找到了一个可能通往下一段故事的跳板。
林默咬了一口硬邦邦的杂粮饼，眼神重新聚焦。
氪金之路漫漫，穷鬼……也得继续挣扎啊！
【第十卷：清场协议 · 终】
(下一卷预告：第十一卷《鼹鼠商队》！看穷鬼三人组如何在这支鱼龙混杂的废土商队中立足！是找到恢复力量的契机，还是卷入新的麻烦？老周的求救信号，又将指引他们去向何方？废土之上的生存与冒险，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