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呆呆站在那里,竟有些不敢上前。
他一生征战无数,杀伐决断,何曾有过这般心怯的情境。战场上敌人就在那里,冲上去砍倒他,简单明了。
可现在他的妻子就在那里,他该做什么?
旁边的侍女适时地递上了一杆小巧的喜秤。
魏延拿着这东西,只觉得比自己惯用的长刀还要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他能感觉到那端坐的身影,似乎微微绷紧了。
他走到床前笨拙地伸出喜秤。
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挑向那方红绸盖头。
盖头顺滑地落下。
一张绝美的容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世界。
红烛之下,那张脸褪去了白日里所有的英气与锋芒。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颊上染着一层动人的红晕。
是胭脂也是羞涩。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审视与傲气的丹凤眼。
此刻正垂着,不敢与他对视。
魏延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关嫣。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与冲击力,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夫君,你……喝了很多。”
良久的沉默之后,关嫣率先开口。
那声音细若蚊吟,与她平日的清亮果决判若两人。
“嗯。”
魏延应了一声。
然后,又是沉默。
该死的老子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夸她好看?
会不会太轻浮了。
问她累不累?
那不是说得废话吗。
他一个现代灵魂,受过现代高等教育。
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脑子里连一句骚话都蹦不出来!
他看到桌案上摆着两只系着红绳的酒杯,里面盛着酒液。
合卺酒。
对了,还有流程!
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转身走过去端起了那两只酒杯。
“夫人,我们……”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关嫣,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我们一起喝了它,然后……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拜见陛下和岳父。”
话说出口,魏延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人话吗?
这简直是钢铁直男的典范发言。
果然关嫣接过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终于看向了他。
眼中没有了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三分错愕,三分好笑,还有四分哭笑不得。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名震天下,能把诸葛恪那种刺头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夫君。
在洞房花烛夜里,能说出这么一句不解风情的话。
然而,就是这句蠢到家的话。
反而让房间里那几乎凝固的尴尬气氛,瞬间消融了。
关嫣的唇边,逸出一丝极轻的笑意。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
也驱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紧张与茫然。
罢了,自己选的夫君,还能怎么样呢。
魏延看着她豪爽的动作,也跟着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
两人手臂相交,完成了最后的礼节。
烛火轻轻地跳动了一下,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窗外月色正好。
魏延是武人,作风向来直接。
关嫣虽是虎女,此刻却也是初为人妇,一身傲骨终究化作了绕指柔情。
红烛燃尽,天色将明。
他们从名义上的夫妻,变成了事实上的夫妻。
……
第二天。
天还未亮。
魏延便在生物钟驱使下,睁开了眼睛。
这是穿越之后,他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
脑子有片刻的宕机。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婚了。
身边还有他的妻子,自己已经不是孤身一人。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昨夜……她应该很累。
他穿上一身简单的劲装,准备像往常一样去院中的演武场晨练。
一日不练手脚生疏,这是他身为武将的自觉。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发现妻子早已不在房中。
她人呢?
他推开房门,一股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
魏延刚走到院子口,一阵凌厉的破空之声便传入耳中。
“呼……呼……”
那是兵器高速挥舞时,割裂空气的声音。
魏延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演武场中央,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在晨曦中闪转腾挪。
关嫣已经换下了一身红妆,穿着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色劲装。
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关羽送给她的嫁妆——凤嘴刀。
刀光如练,上下翻飞。
刀风霍霍,带着一股凛然的杀伐之气。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劈、砍、撩、刺,尽得关家刀法的精髓。
刚猛凌厉,大开大合,颇有其父之风。
魏延站在原地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他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
这才是他认识的关嫣,关羽的女儿。
不是那个会在洞房里羞涩垂首的小女子。
而是一只真正的,骄傲的雌虎。
他看着看着,却慢慢品出了一些门道。
关嫣的刀法,确实尽得关羽真传,根基扎实招式凶狠。
但或许是女子天生体力的限制。
她为了追求与男子无二的威力,每一招都用上了全力。
这在短时间的搏杀中,确实能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可一旦战局陷入胶着,这种打法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发力过猛,反而于耐力有损。
这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中,是致命的缺陷。
就在他暗自评估的时候。
场中的关嫣一个漂亮的收刀式,结束了晨练。
她也发现了他。
关嫣收刀而立,额上沁着一层细密的薄汗。
晨光下,那张因运动而泛起红晕的脸颊,显得格外动人。
她看到魏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夫君,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魏延摇了摇头,缓步走了过去。
“夫人的刀法不错。”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发力过猛,于耐力有损。”
“过于追求招式的刚猛,反而失了几分灵动变化。”
这是他作为一名顶尖将领的专业评价,直接而中肯。
关嫣闻言,那双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
她本就心高气傲,尤其是在自己最擅长的武艺上,绝不肯轻易服输。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夫君,是名满天下的征北将军。
她挺起胸膛,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哦?”
“光说不练,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她将手中的凤嘴刀横在胸前,丹凤眼中闪烁着好斗的光芒。
“要不,你我夫妻二人,就在此地比划比划?”
魏延看着她这副斗鸡似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
这可比昨晚在洞房里大眼瞪小眼有意思多了。
他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随手从兵器架上,拿起了自己惯用的大刀。
“好啊,既然夫人有此雅兴,为夫自当奉陪。”
刀锋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正好也让我看看。”
“我魏延的夫人,到底有何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