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要我体谅？可惜办不到
汤锅咕咚咕咚冒着气泡，围绕着篝火，六个人团团坐在地上。
“每人一碗汤。竹丹，把烤土豆扒出来。”
竹丹从旁边灰堆里挖出土豆，挺起身体，一眼望见隔壁:“超莹，你来！”
蒋缇瞪她一眼:“谁要你请客？”
龙柏真笑道:“超莹是个好孩子，每次拾柴，总不忘给这边带一把。”
佘凌也乐:“那姑娘说起话来很有趣。超莹，你过来，我们讲故事。”
超莹身体抬起来又落下:“我吃了饭去。”
罗心世看看周坚，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周坚皱起眉头:“我们回去做饭，也很快的。”
佘凌笑道:“已经烧好了，何必另外做？这一只山鸡蛮大，够我们几个人吃。竹丹，这条鸡腿给你。”
蒋缇道:“另一条腿给阿姨。”
龙柏真抬手往前边一指:“那一条腿送去了海丽那边，今天姥姥帮忙看守土豆。”
蒋缇笑道:“我正在想，大家全出去，倘若有人过来摸土豆，可怎么办？竹丹，把鸡腿给嘎婆。”
竹丹右手抓着鸡腿，正卡在嘴里，两眼可怜巴巴望着母亲，可是我已经咬了。
龙柏真摆手:“这么多肉，何必一定吃鸡腿？让孩子吃吧，好长身体。”
佘凌道:“而且还有许多鸡血，放了一碗血。大家都累了一天，快吃饭，心世，我们东北焖鸡的法子，还能适应吧？”
罗心世咬着一块鸡肉，点点头:“味道很好，也很酥烂。”
佘凌笑着:“下午炖了两个钟头，柴不够，竹丹又去拾了些来。”
竹丹咬着鸡腿，挺起胸脯。
蒋缇问:“冠英现在怎么样？”
“在搬尸体，还负责殡葬。我本来以为，她可以继承谢医生的职位，做检验师，哪知居然不成，和我说那个位置有人了。”
“是谁？”
佘凌摇头:“她没有讲，大概是我们不认识的人吧，我同冠英其实也没聊多久，王骁就来叫人了，在那样一个地方，都不得清静。”
周坚抬起头:“你们在哪里聊？”
“停尸房。”
周坚顿了一下:“那可真的是哥特风。”
暗黑得不行了。
佘凌咧嘴:“死亡美学。我们坐在这边，拉尸体的拖车只有两三米远，已经堆了十几个人。啊，妈妈，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在水晶那里，遇到下士官，就是当年在地铁站，开枪的那个下士，他居然到了这边，听我讲起三条蛇蜕，只换一只小奶兔，说我们给坑了，本来可以换一只下蛋的鸡，真可惜，两三天总会有一只鸡蛋。”
竹丹抬起头:“我要小兔。”
蒋缇微微一笑:“已经换了回来，你慢慢养着吧。能有一只母鸡，自然是好事，只是拿什么喂它？饲料厂早就停产，我们也没有什么剩饭。”
佘凌挠了挠头:“这里人都是散养鸡，或者我们喂它些野菜。”
筷子汤匙碰着碗，叮叮当当，二十分钟，扫荡一空。
竹丹站起来叫:“超莹，你还不来吗？锅底都要刮干净。”
超莹笑嘻嘻跑来:“凌姨讲故事吗？”
佘凌笑道:“我们来讲一个魔法师的故事，她有一个伙伴，是一只花栗鼠，金色的，站在伞柄上，冒充伞柄头……唔，剩小半碗汤，汤底还有一只鸡心，你快尝尝。”
蒋缇在旁边同罗心世说着:“罗树出去了几天？”
罗心世微微皱起眉头:“四天，按往常的时间，这一两天该回营地。唉，真没想到滕忆肯带他去。”
一阵尖锐的喇叭声，罗心世立刻站起来，伸长脖颈，透过树缝，望向路边，一连串的车灯。
“滕忆，是滕忆他们。”
不多时，一个人影从车上跳下，摇摇晃晃赶向营地:“姑姑，我回来了。”
罗心世立刻迎过去。
场地中喧闹起来，蒋缇和龙柏真都转头去看。
佘凌视线也投向那边。
一个人靠近:“凌姐，我有话同你说。”
树下，两个人并肩而立。
“收获之前，张彪召集开会，提出这个分配方案，问大家的意见，我并不赞同，但其他人都不作声，三分钟不到，就通过了决议。”
佘凌目光穿透幽暗的林间:“你可以事先通知我一下。”
“我曾经想过的。如果告诉了你，你一定不会答应，争执是没有用的，他们的力量大，这件事，我对心世都没有讲，她也很责备我。”
佘凌轻轻一笑:“好在她的那一份，从你这里弥补回来。”
“凌姐，我……”
纵然光线如此暗淡，也仿佛看见周坚胀红的脸。
“我无力扭转……只能这样，否则无法容身……如果出现危险，我一定不会隐瞒。”
佘凌看看他，然而我现在已经发生危险，粮食危机。
转回身来，是滕忆的声音:“……这两天状况不太对，总是没有精神……”
罗树叫道:“忆哥，你别这样。”
第二天，十二月五号，上午将近九点，大棚里吆喝一声:“歇工。”
耿新丢下锄头，三两步窜到前面:“队长，队长。”
张彪扫了他一眼:“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这激动，好像一条脱缰的野狗。
耿新一咧嘴，指着自己的脸:“我这是在笑么？”
张彪歪着头，仔细瞅了瞅:“确实不太像。你怎么回事，得了梅毒？哈哈哈哈！”
转身往大棚外走。
耿新紧跟在后，狠拍大腿:“比那可惨得多。你知道昨天晚上，蒋缇吃的什么？”
张彪上下颚猛然合起，眼神定在他脸上，脑子飞快地转:“不会吧，水煮马铃薯，都能拌豆酱了？”
耿新一巴掌拍在鼻梁上，遮住大半张脸:“她家吃野鸡焖冬笋，每个人半颗土豆，凌姐说少吃饭，省土豆。”
张彪瞪大双眼:“我的天，哪里来的野鸡？”
“套子套住的。”
“真运气了她。”
又仔细看耿新的脸:“难怪比哭还难看，眼眶都发青。”
耿新脸皮直向地上拉:“凌姐揭开盖子，兜头就是一闷棍，差点倒在地上，回到家，眼前还冒金星，躺下来，直到半夜睡不着，耳朵嗡嗡响，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前方就是休息棚，蒋缇从旁边走过，看了他一眼。
张彪点头:“你是馋的。”
“我饿呀，队长，重体力劳动，一天三顿只吃土豆，顶不住，尤其昨天晚上，胃象给手抓着那么疼，我想吃肉。”
张彪噗嗤乐道:“想吃肉，你不会拿土豆去换？分的也不少。”
“我两个儿子，张着嘴要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张彪笑道:“那你只能忍着了，或者去下几个套子，看能逮到些什么。讲真这都要看运气，漫山遍野套子夹子，能捞到的不多，自从咱们这大军来了，仙女山跑着的人，比飞着的野鸡多几倍，管理局前两天又在说，保护野生动物。”
耿新往地上猛吐一口唾沫:“人都要饿瘪，还管那些？”
三公里外的荒原上，两个人快步走着。
佘凌望着前方:“又来了啊，早知今天来看冠英。”
罗树拔起胸脯:“我就说根本不必，姑姑总是小题大做，不过就是身上有点疼，前几天是有些难受，但昨天已经好许多，这两天我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的。”
佘凌看向他:“但你脸上有水肿，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先去那边，普外科。”
进了门。
“淞奇，颜医生在吗？”
挂号员视线掠过佘凌，往罗树身上一扫:“凌姐，看结果吗？还是在四号，直接去吧。”
罗树:“我们第一次。”
佘凌扯他一下:“跟我进去。”
门诊室内，坐等了几分钟，那一位病人走出门，朝着外面一队人:“医生说再等一下。”
“水晶，帮罗树看一下，肌肉疼痛，面部水肿，我早上给他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三。”
颜水晶点头:“中等热度。有无其她症状？”
罗树梗着脖子:“没有。”
“脱掉上衣我看看。”
“不要了吧？”
佘凌睁大眼睛:“快脱，医生赶时间。”
起身便捏住黑色羽绒服拉链环。
罗树忙推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脱掉全部上衣，颜水晶一眼望到他前胸:“出血疹。”
佘凌盯着那几颗鲜红的水泡:“怎么回事？”
颜水晶刷刷开单:“有可能是寄生虫，这一个月越来越多。先去做个血检，如果确诊，要转消化内科。检验费不能免，十斤马铃薯，或者十块压缩饼干。”
罗树拍拍口袋:“带了压缩饼干。”
采血处，护士抬起头:“凌姐。”
“小吴！”
“谁抽血？罗树，好的。我让她们加急，大约半个小时出结果，你们去检验科等一下。”
检验室门前的长椅上，佘凌侧过头来:“小事一桩，如果真的是寄生虫，吃一点驱虫药就好。”
罗树松开眉头，扯动嘴唇:“凌姨，你真厉害，这里的人都认识你，一路畅通无阻，难怪姑姑一定要我跟你来。”
佘凌摇了摇头:“如今差得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当初在d2区，脸孔都熟，那才是真正的畅通无阻。
基地内五个医疗区，如今合并成一个，又有许多新人招募。
看着罗树脸上的创可贴，佘凌道:“不考虑加入种植队吗？搜索物资风险大，而且现在的收获，也不像从前那样多了。”
罗树猛地晃头:“死也不要，埋头种地，闷死人了。凌姨，我们在外面的快活，你还不知道呢。野兔从没门的屋子里窜出来，我们还看到了狼，顶爽快的是上一回，几枪放倒一头野猪，大家煮猪肉来吃。”
“野猪肉，煮熟了吗？”
“熟了的啊，没有血筋，老谭还说有点老，不够嫩呢。”
房门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飘然冲出:“罗树，罗树，化验结果！”
佘凌站起来:“在这里。啊，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