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听说忍受疼痛,表情就凶残起来
“红茶,来吃早饭。”
佘凌一声招呼,蝴蝶犬便从龙柏真怀里跳出来,跑到餐盘面前,那里面堆着圆圆的一团食物,仿佛一个小山丘。
红茶没有立刻吃饭,而是鼻子凑近,先嗅了一嗅,然后才张开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龙柏真望着头也不抬的红茶,笑道:“它喜欢吃这个。”
佘凌左手伸向红茶的头,马上又收了回来,撇了撇嘴:“真不辜负它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很会挑剔餐食。”
白水煮三文鱼吃得很香,海藻粉拌米饭,无论怎样往它面前送,就是不肯吃。
结果那一小盘米饭,佘凌只好加一点酱油和芥末,自己当寿司吃了,另给红茶换了一份鸡肝配马铃薯。
龙柏真道:“我们也赶快吃饭,等一下就要开工。”
佘凌答应一声,端起地上的金属碗,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面,上面铺着几块白白的三文鱼腩,好在西兰花是翠绿的,另有鲜红的番茄酱。
佘凌深深吸了一口气,用筷子搅拌意面,挑了一大团,一口塞进嘴里。
龙柏真嚼着西兰花:“你慢一点吃。”
佘凌含含糊糊:“一天只有这一顿好饭,其实早上想吃豆花。”
想起来很有一点对不起蒋缇和竹丹,自从“中式汉堡”之后,每天早上,自己与母亲都是躲在帐篷里,偷偷系统点餐,末世将近两年,身体损耗实在很大,不得不注重营养的补充,因此每天早上都是大餐,储存一天的能量。
如果不是这种局促的状况,佘凌很不愿意大清早便这样丰盛,其实不很有胃口,宁愿吃一点粥汤,或者豆花也是好的,但现在却没有太多机会,只有清晨最为自然,很多人只是在帐篷里嚼几块饼干,甚至有人干脆便不吃早饭。
正嚼着鱼块,想着下一次不如加一点芥末酱,三文鱼煮熟之后,不容易尝出脂肪的香美,帐篷外陡然一阵喧哗:“回来了,回来了。”
佘凌挑起眼皮,莫非是滕忆?他前几天带队出去寻找物资。
“呀,宇亭受伤了。”
“快送去曹药师那里。”
佘凌手中的筷子顿时便一停,下一秒加快了速度,三口两口扫清了碗中的证据,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龙柏真一把拉住她:“先喝几口水。”
佘凌吞了三四口水,又抄起手机,对着背面摄像头周边那一块金属片呲出牙,仔细检查牙齿缝,这才跑了出去。
“宇亭,你怎么样?”
冲进诊疗所的帐篷,佘凌一眼望见一片血色。
曹彩凤道:“正要去找你,肩头中弹。”
钟宇亭靠在关海丽身上,面色惨白,右肩的衣袖已经剪开,一个圆圆的弹孔在肩窝处。
佘凌用手电一照,没看到弹头。
她戴上口罩,弯下脖颈贴近细看,肉眼看不到金属片。
佘凌直起身体:“进入偏深,最好能照一下x光。”
钟宇亭扯动嘴角:“怎么和我看过的片子不一样?特种兵都能用手指挖出子弹。”
佘凌道:“那是因为弹头在浅表层,像这种软组织金属异物取出,如果进入比较深,都要x光透视定位的。我看还是送进基地,找水晶来看一下,她在普外科,这种也还能行。”
钟宇亭立刻摇头:“不能进基地,哪怕有水晶,我也要破产。”
又是x光,又是手术费,即使水晶帮忙,可以打折,仍然要倾家荡产。
“或者我把水晶找出来……”
曹彩凤瞪大眼睛:“凌姐,来不及的。”
佘凌嘴角向两边扯成一字形,话一出口,自己也知道是空想了,基地规章严格,水晶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放下正在治疗的病人,立刻赶出来,除非她今天刚好休假,但那是不确定的,而宇亭流血不止,需要马上救治。
“我没有做过……”
关海丽道:“没做过,你总见过,现在就靠你了。”
佘凌定了定神:“我试一下。手术刀、镊子、定位针,这些工具都要用的。”
曹彩凤从架子上叮叮当当取下用具:美工刀、镊子、医用酒精、碘伏、纱布。
然后转过身来:“我去找华医师借针灸针。”
罗梅生道:“我去,你们做准备。”
绕过曹彩凤,便跑了出去。
佘凌在架子前找着:“需要用麻醉剂。”
已经走到帐篷门口的曹彩凤停住脚步:“没有。”
钟宇亭咬牙道:“不需要,我生沛轩的时候,脐带脱垂,没上麻药,直接剖宫产,也顶过来了,更何况是这样的小伤,女人忍耐疼痛的能力,天生就比男人强,这就是女人的力量。”
佘凌立刻想到《仁医》里面,野风无麻宫剖,一股热血涌到头上,脱口道:“用不着!”
她吸一口气:“我们不必这样忍受疼痛,等我去拿麻醉剂。”
她噔噔噔跑出诊疗所,钻进自家帐篷,龙柏真刚刚喝完洗碗的汤,一见她的脸:“宇亭伤在哪里?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手术需要麻醉剂。”
龙柏真紧紧皱眉:“麻醉剂已经三个月不见了。”
佘凌在界面上飞快敲着字:“我一想到生小孩不上麻醉,就不能忍。”
龙柏真愣了一下,眼角倏忽抽动两下,点了点头:“不要太显眼。”
两分钟后,佘凌握着一个小小的喷雾瓶,回到诊疗所:“利多卡因气雾剂,专门局麻,做小手术很好用的。”
关海丽重重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
佘凌将工具泡进酒精中,一件件消毒,又用棉签蘸了碘伏,擦拭创口周边。
曹彩凤从暖水瓶中倒出热水,往里面加盐,是昨天烧的水,温度已不很高。
十几分钟后,罗梅生跑了回来:“定位针到了。”
佘凌点点头,举起气雾剂:“现在开始麻醉。”
对准创口连揿五下,默数六十个数字,又揿了五下,再数一百二十个数,用镊子碰了碰伤口:“有感觉吗?”
钟宇亭摇摇头:“没有。”
佘凌将镊子向创口内伸去。
罗梅生跪坐在钟宇亭面前,两手在胸前合拢,十指对扣,喃喃地说着:“麻醉,麻醉,麻醉。麻木,麻木,麻木。”
钟宇亭微微皱眉,有点疼。
镊子的尖端已经触到软组织底部,却没有发出期望中的金属碰撞声,向周边轻轻拨动两下,也仍然没有找到。
佘凌在口罩下一咧嘴,总算没有皱起眉头,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子弹在肌肉里转向。
她拿起气雾剂,又喷了五下,静待一分钟,手握美工刀,切开了创口。
镊子向下探寻,终于轻轻“叮”地一声:“子弹在这里了!”
插上两枚定位针,曹彩凤拉开创口,灯光之下,佘凌望向创口深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果然有一点点金属反光,她将镊子一点点探了进去,夹住弹壳,慢慢向外面拔。
总算没有中间脱落,“当”地一下,子弹落在桌面的不锈钢盘上。
“取出来了。”关海丽对钟宇亭道。
钟宇亭额头沁出汗水,紧紧咬牙忍住。
罗梅生抬头问:“结束了吗?”
佘凌摇头:“再找一找,有没有衣服碎片。”
罗梅生继续念:“麻醉,麻醉,麻醉。麻木,麻木,麻木。”
大量生理盐水注入创口内,佘凌仔细向里面望,夹出两块细碎的布片,又冲了一壶水,终于不再有零碎的东西流出来。
佘凌拿过不锈钢擀面杖,尾端用布包裹两圈,握在手中,在酒精灯上烧红,圆形的截面朝下,烙在伤口上,“滋”地一声响。
“先不用缝合,用纱布包裹就好,三天之后看情况,再缝线。”
佘凌洗着手说。
罗梅生拿着那五只银白色的针,全部已经消毒,笑着说道:“我去还针。诊疗所这几天可能会有许多病人,都是要做手术。”
关海丽吁了一口气:“说到麻醉剂,凌姐当时表情好可怕,是想到了什么?”
整张脸都扭曲了,从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凌姐,会有这样的神情。
“一想到要忍耐痛苦,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罗梅生哈哈乐了一下,转身出去。
曹彩凤和关海丽也都笑起来,连钟宇亭都忍不住抽动两下僵硬的面孔:“凌姐是很有个性的人。”
曹彩凤问:“这次是怎么回事?居然伤得这样厉害,以往受伤,都没有这样吓人,皮肉伤,缝两针就好。”
关海丽说:“那一包救生物资,谁都不肯退让,那些人看到这个,”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步枪,“都不肯答应平分,便只好开战,他们居然真的有枪,就打伤了宇亭,不过梅生用弓也打碎了那个人的面具。”
钟宇亭喘着气道:“我们终究还是需要火器。”
关海丽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急诊手术结束,佘凌回到充电站,蒋缇已经在那里,整理一堆零件。
见她回来,蒋缇抬头问:“宇亭情况怎么样?”
“子弹取出来了,还需要后续观察。”
片刻之后,佘凌压低声音:“火力不足,很吃亏的。”
蒋缇点点头:“我早就在为她们想,这一个短板,早晚吃大亏。枪支弹药很难找,自己做也危险,而且技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我小的时候,村子里那些男孩子,把擦炮绑在一起,做小小的手榴弹,丢出去好大的声响,大人不让玩,会伤人的。倘若能有擦炮,我们小心一点,做几个手榴弹带出去,危急时能顶一下。”
“一般的鞭炮可以吗?”
蒋缇笑道:“不同的,之所以叫做擦炮,就是因为一擦就着,普通鞭炮是要点燃引线。这个擦炮,我听说是因为涂了一种特别的药剂。”
佘凌立刻拿过阅读器,输入“擦炮”,两秒钟弹出一串书名,排名第一位,《我在废土东拼西凑》:“从头自制火药,姐姐我是不能了,只好捡现成。擦炮,与一般鞭炮的不同之处,在于氯酸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