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革新推行半载，“明鉴墙”上的功绩簿已添了厚厚三页：京城银库再无假银入库，跨部门急项拨款效率提升七成，江南、中原六省税银增收近四成，连此前抵触革新的周显正都在朝堂上直言“户部气象一新”。这日早朝，林砚捧着《全国革新推广策》出列，绯红官服在晨光中更显庄重：“陛下，户部革新已见成效，臣恳请将‘三归法’‘验银制’‘双轨对接’三策推向全国，以整肃地方财弊，充盈国库，惠及万民。”
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窃窃私语。湖广总督率先出列反对，他身着从一品武官朝服，腰间玉带佩着藩王亲赐的玉坠：“陛下三思！地方与京城情势不同，偏远州县连识字吏员都稀缺，‘三联单’‘验银炉’如何推行？若强推此法，恐引发地方动荡！”他身后的几位地方督抚纷纷附和，更有吏部老臣直言：“萧大人此法过于激进，地方世家根基深厚，革新触动其利益，怕是会激起民怨啊！”
林砚早有准备，抬手示意内侍展开舆图，图上用红笔圈出江南、中原六省：“陛下，臣并非强推，而是‘试点先行，梯度推广’。江南六省已适配革新之法，可作为‘核心试点’，向周边省份输出吏员教习；再在西北、西南选两省作为‘过渡试点’，简化流程——如偏远县镇可暂用‘图文单’替代‘三联单’，验银炉由省府统一管理，州县税银集中核验。待试点成熟，再逐步铺展全国。”
皇上盯着舆图上的红圈，指尖轻点江南试点区域：“萧卿此法稳妥，但地方阻力如何化解？湖广总督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林砚躬身递上一份《阻力应对策》：“陛下，其一，派‘革新御史’巡查地方，由莲丞相举荐的正直官员担任，监督推广进度，查办阻挠者；其二，设‘革新奖赏’，地方推广成效显着者，吏部优先升迁，吏员考核加优；其三，联合地方乡绅、商帮——如江南茶商已承诺协助教习小吏，他们深知贪腐之害，愿为革新助力。”
莲峰当即出列附和：“陛下，萧尚书之策兼顾稳妥与效率。臣愿举荐十名御史，自带户部吏员前往试点省份，食宿自理，绝不扰民。且臣已与江南莲氏宗族沟通，他们愿捐银打造百座验银炉，支援地方推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反对的督抚：“地方世家若愿配合，可保留其合法利益；若执意阻挠，便是与国库、与百姓为敌，臣请旨严查！”
湖广总督仍要争辩，皇上却抬手制止：“莲卿与萧卿思虑周全，准奏！即刻成立‘革新推广署’，萧卿任署长，莲卿协理，赐尚方宝剑，凡阻挠革新者，先斩后奏！”林砚与莲峰并肩跪拜，晨光透过殿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映出满室坚定。退朝后，湖广总督拦住林砚，语气不善：“萧大人，地方不是京城，莫要自恃功高，坏了朝局！”林砚直视其眼：“总督大人，若保地方私利而损万民之利，这朝局，本就该坏了重建！”
推广署成立次日，林砚便将《推广手册》分发至各地。手册中不仅有流程规范，还附着苏清鸢绘制的验银炉图谱、莲心设计的简易教学图册，甚至标注着江南教习吏员的联络方式。第一批革新御史启程时，苏清鸢带着医馆学徒送来伤药与防疫香囊：“偏远地方瘴气重，让御史们多保重。”莲心也赶来送行，将一包莲花种子交给林砚：“萧大人，若在地方见到合适的池塘，便种下这花，让江南的清莲，开遍天下。”
不出一月，两桩典型阻力事件便相继传来，成了革新推广路上最扎眼的“拦路虎”，也成了林砚立威示众的绝佳范本。西北甘州传来急报时，林砚正在核对西南试点的图文单样本——甘州知府魏承业竟将朝廷派发的十座验银炉全数锁在府库，还贴出告示称“验银炉需烧炭耗柴，徒增百姓负担”，暗地里却让州府吏员继续用“咬验称重”的老法子核验税银，放任下属收受盐商贿赂，默许掺假银锭流入国库。送报的驿卒还带来了魏承业的亲笔信，字里行间满是嘲讽：“萧大人高居京城，不知边地苦寒，此法实不可行。”
“边地苦寒，便容得贪官中饱私囊？”林砚将书信拍在案上，当即点了御史台的李御史——此人是莲峰举荐的硬骨头，曾因弹劾权贵被贬斥，此次主动请缨前往西北。临行前，林砚将尚方宝剑亲手交给他：“魏承业背后有陕甘藩王撑腰，但他贪腐证据确凿，若敢抗命，就地斩之，我为你担责！”李御史领命而去，三日后便传回捷报：抵达甘州当日，他直接带着随从闯入库房，当场起出十座崭新的验银炉；随后在州府大堂传召盐商问话，用验银炉当众烧出三锭掺铅的假银，盐商吓得当场供出曾向魏承业行贿三千两。魏承业仗着藩王势力拒不认罪，还让家丁持械阻挠，李御史当即亮明尚方宝剑，喝令随从将其拿下，在大堂前宣读罪状后斩立决。次日，魏承业的贪腐账本、受贿清单连同假银样本，一并贴在了甘州衙署外的“明鉴墙”上，百姓围着看了三日，拍手称快，连此前观望的州县吏员都连夜赶学验银之法。
甘州之事刚平，江南苏州又曝出乱子。此次是本地望族沈家——当年与张敬年勾结私盐的沈氏余脉，仗着族中出了两位京官，竟买通苏州府的记账吏，仍用三十年前的旧账册偷税，将茶税、丝绸税瞒报近六成。举报此事的正是江南茶商刘老三，他带着自家账本赶赴京城，跪在推广署外哭诉：“沈家用旧账偷税，压低茶价抢生意，我们守规矩的商户反倒活不下去！”林砚深知沈家在江南根基深厚，贸然动之恐引发世家联合抵制，便连夜与莲峰商议。莲峰提出“以商制世，以民证罪”之策：一面让苏清鸢带着医馆学徒前往苏州，借行医之名走访茶农、丝绸匠，搜集沈家压低价格、偷税漏税的证据；一面让莲心联络江南各地商帮，联合罢市三日，逼迫沈家出面回应。如此双管齐下，沈家果然慌了神，族老沈万山亲自前往苏州府衙“说理”，却不料刚进门就撞见被茶农围着指证的自家账房先生，更被苏清鸢拿出的“茶农售茶记录”“丝绸产销台账”堵得哑口无言。林砚早已派户部吏员提前抵达苏州，当场封存沈家账房，核对出偷税白银一百二十万两。最终，沈家被追缴税款及罚金共两百万两，全数用于修缮苏州至杭州的运河堤坝；族中两位京官也被莲峰弹劾，革职查办。
甘州斩知府、苏州查世家，两桩大案传遍全国，此前抵触革新的地方势力彻底收敛。陕甘藩王不敢再插手验银之事，江南世家纷纷主动补缴历年欠税；各地州县吏员托人进京求购《推广手册》，连偏远的云贵州县都派专人来学图文单填写之法。林砚顺势将两案的处理过程、证据链条、后续成效整理成《革新典型案例集》，分发至各地试点，作为推广范本——甘州的“验银立威”之法，成了西北、西南试点的必学案例；苏州的“商民联动”之策，则为江南、中原各省提供了化解世家阻力的借鉴。革新推广的进度，较此前加快了足足一倍。
这日深夜，林砚在推广署批改地方禀帖，苏清鸢端着夜宵进来，见他案上摊着舆图，红圈已从六省扩至十二省。“西北传来消息，验银炉已投入使用，税银增收两成；西南试点的小吏，已能熟练填写图文单了。”苏清鸢将温热的莲子羹放在他手边，“莲心说，她在京城学馆教出的吏员，已有五十人前往地方了。”
林砚舀起一勺莲子羹，清甜在舌尖散开，望向窗外的星空。他知道，全国推广的路还很长，藩王的忌惮、世家的反扑、基层的惰性，都是待解的困局。但他更知道，舆图上每多一个红圈，就意味着多一处百姓免受贪腐之苦，多一批税银用于赈灾、强军。他握住苏清鸢的手，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杭州：“等全国革新落地，我们就可以继续游玩江南，在西湖边种满莲花，让每一朵花都记得，这天下的安宁，从来不是等来的，是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