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已除，你家‘小茄子精’身上的怨气也差不多散了。”
周齐如梦初醒，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深水里被人捞出来。
刚才那一幕幕地狱般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翻腾，三个女孩的哭声、刘大妈的惨叫、那股扑面而来的腐臭。
不是幻觉。
他眼眶一下子红了，一种混杂着痛快、释然、甚至隐隐发麻的爽感，像一口憋了十年的浊气，终于狠狠吐了出来。
他咧了咧嘴，想笑，却笑成了哭，泪水滚烫地往下淌
“大师……谢谢您……真的……谢谢……”
他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从衣兜里掏出所有现金，厚厚一叠。
他双手颤抖着，几乎是把钱塞进晨芜手里，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这……这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谢谢您……替我儿子报了仇……也……也替那几个孩子讨了个公道！”
晨芜接过钱，掂了掂，满意地“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活儿干完了，钱货两讫。”
嘿嘿！
今日又入账了，新出的皮肤可以买了。
不对，房子的墙可以刷了。
她随手把钱塞进包里，转身就要走。
路过门口，她瞥了眼还扶着门框干呕、裤裆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张建军，忍不住皱眉，捏着鼻子嫌弃道
“傻大个，你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站这儿都尿了，啧啧啧。”
张建军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头喘气，臊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晨芜又看了眼周齐，见他虽还在抹泪，但眼神里没了之前的阴翳，反倒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轻松。
“记得打120，虽然这老东西死有余辜，但真让她死在这儿，这房子可就成凶宅了，想租都难，多影响邻里房价，懂不懂？”
说完，她抬脚就要跨出房门。
可刚迈出一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停下，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纸，递向周齐。
周齐一愣，颤抖着伸手接过：“这……这是什么？”
“你儿子的魂。”
晨芜语气平淡
“我把他暂时安在这张符里了，他身上怨气已清，两天后就能下地府走轮回，现在嘛，你自己考虑要不要给你妻子见一面。”
周齐浑身一震，死死攥住那张符纸，指节发白，眼泪再次涌出，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是笑也是哭。
“能……能见？真的能见我儿子？”
“废话。”
晨芜翻了个白眼
“记住，子时，点三支香，把符烧了就行！”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那间臭烘烘的屋子，踢踏踢踏的拖鞋声在空旷楼道里渐行渐远。
……
纸扎铺里，灯光昏黄，将老黄佝偻的身影拉得细长。
他正拿着块半干的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小一的手臂，嘴里絮絮叨叨
“唉，下午火急火燎地把小姐请走，也不知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小一配合的抬起手臂让老黄给他擦擦胳肢窝。
阿玄蜷在柜台一角，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琥珀色的猫眼半眯着，闻言懒洋洋开口
“省省吧老黄，擦秃噜皮了它也变不成金童，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再说了，还有比小芜芜更高的个儿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吱呀——”
铺门被从外推开，带进一阵夜风的凉意。
晨芜踢踏着拖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办完事后的懒散，随手将那个鼓囊囊的破帆布包往摇椅旁一丢。
“小姐！您回来了！”
老黄放下抹布，迎上前，脸上是关切和好奇
“事儿还顺利吗？下午看那年轻人脸色灰败，魂不守舍的，究竟是摊上什么事了？”
阿玄也站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踱步过来，鼻子凑近帆布包嗅了嗅，猫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嚯，收获不错嘛！这味儿……冤屈得解，怨气散尽，钞票压惊，完美！”
晨芜瘫进摇椅，舒服地喟叹一声，才懒洋洋道
“有一个老太太，魔怔了，一门心思要孙子，用了阴毒法子，把周齐媳妇儿肚子里成形的男胎给害了。”
老黄闻言，浑浊的老眼顿时瞪大了，脸上布满惊愕与难以置信
“啥？老太太用邪法害人？还是害未出世的孩子？这……这真是造孽啊！”
他摇着头，连连叹息，显然被这真相冲击得不轻。
“何止，”
晨芜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为了那点虚妄的念头，她自家几个小孙女的魂魄都没放过，拘着当害人的工具，怨气缠得跟麻花似的。”
“天爷呦！”
老黄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皱纹都因震惊而加深了几分
“虎毒尚不食子！她……她怎么下得去手啊！真是……真是鬼迷心窍了！可怜了那几个孩子，也可怜了周家媳妇儿……”
他喃喃说着，脸上满是悲悯和愤慨。
阿玄甩了甩尾巴，对老黄的感慨不以为然
“行啦老黄，收起你那点慈悲心，世间腌臜事多了去了，重点是，小芜芜出手，尘归尘土归土，该报的报，该散的散，”
它用爪子拍了拍帆布包
“而且，报酬丰厚！够咱们吃香喝辣好一阵子，你也不用再琢磨你那魔鬼厨艺了！”
老黄被阿玄说得讪讪一笑，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那……那个老太太她……”
“反噬呗，”
晨芜轻描淡写地打断他
“用了那等损阴德的法子，又亲手害了至亲，根基已毁，后半辈子能躺在床上喘气儿都算她命硬了。”
听到这里，老黄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只是默默转身
“唉……都是孽啊……小姐您辛苦，我去给您倒杯水。”
铺子里暂时安静下来。
阿玄跳回柜台，已经开始用爪子划拉着手机屏幕，研究明天的美食排行榜。
摇椅上躺平的晨芜猛地睁开眼，身体瞬间坐直了！
“糟了！！！”
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响，把正倒水的老黄吓得一哆嗦，茶水溅出些许。
“怎、怎么了小姐？”
老黄连忙放下茶杯
“难道是还有什么首尾没处理干净？”
连阿玄也抬起头，疑惑地看过来
“又咋了？钱数错了？”
只见晨芜一脸懊恼，痛心疾首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光顾着收那‘驱邪费’了……”
“我忘了让周齐那小子给我报销那盒红烧牛肉面的钱了！四块五呢！”
老黄：“……”
阿玄：“……”
铺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黄张着嘴，脸上的担忧瞬间化为哭笑不得的无奈。
阿玄直接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嗤笑道
“本大人还以为那老太婆化作厉鬼追来了呢！就为四块五？小芜芜，你收人家那么多钱，指甲缝里漏点都不止这个数吧？”
晨芜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一码归一码！生意归生意，开销归开销！那泡面是因为办他的事才吃的，属于合理支出！凭什么让我自己垫付？亏了亏了，血亏！”
她越想越气，瘫回摇椅里，哀叹道
“下次一定得先收定金，还得把交通费、餐食费、精神损失费……对了，还有蚊子包补贴费！都得写进合同里！明码标价，概不赊欠！”
老黄默默地拿起抹布，继续擦他的纸人，决定不参与这场关于四块五的“重大经济损失”讨论。
阿玄则用爪子捂住了耳朵，表示拒绝接收这掉价儿的抱怨。
纸扎铺里，重归“平静”。
只有晨芜还在为那“损失”的四块五耿耿于怀，念念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