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开心吗?”
面对弦卷心的疑问,现在尼古丽娜公主也愣住了。
她本来以为一会的行程就是坐车回到王宫,然后她回到房间继续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
当一个社恐从自己最熟悉的环境被抓出来的时候,很容易就像是波奇酱一样变成史莱姆。
从这个角度来说尼古丽娜公主其实已经相当的安稳了。
至于社恐被拉出来进行当众的演出,这对于社恐来说是什么样的?
我们还是看一下远方的完熟芒果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即使是套上了纸壳子也不能够完整的配合大家。
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开心吗?
尼古丽娜抱着那束略显凌乱的鲜花,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花瓣边缘。
弦卷心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演奏开心吗?
她的大脑瞬间被这过于直接、过于陌生的提问撞得一片空白。
开心?
这个词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窗外城堡尖顶上的星辰。
她的世界被高墙环绕,墙内是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寂静。
墙外是未知的、充满潜在伤害的喧嚣。
新鲜事物?
那意味着可能的失礼、误解、笨拙的应对,以及随之而来的他人或明或暗的嘲笑与失望。
每一次被迫接触新环境、新面孔,都像赤脚走在布满荆棘的碎石路上。
她害怕踏出一步,因为每一步都可能踩错,都可能流血,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伤害别人对她小心翼翼维持的“普通”与“理所应当”
或者更糟糕的,伤害别人对她的期待。
为了避免这种伤害,她将自己锁在名为孤寂的堡垒里,沉默是她最好的盔甲。
然而,刚才那场混乱的、即兴的、完全超出她人生规划的演奏……那感觉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想要缩回那个安全的壳里,用沉默和退缩来回应。
这是她最熟练的防御姿态。
也是她最安心的避风港。
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鼓棒敲击空气的震动感。
还残留着方才同观众席一起拍掌确定节拍的轻微刺痛。
那感觉极其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她的内心dokidoki的......抛瓦?
“没有开心的话,那再来一曲吧,绝对会很开心的,相信我——”
弦卷心的语句之中颇有一种强制a...强制演出的不容置疑。
这个世界上除了美咲,能够让弦卷心更改自己的想法的人并不存在。
为什么说是人就不存在了呢?
因为还有一只可以劝弦卷心改变自己想法的熊叫做米歇尔。
还有一只可以劝弦卷心改变自己想法的兔子叫做阿米娅。
“诚酱你们也会一起的吧?”
珠手诚还有结束乐队的大家看着黑衣人已经布置好的场地,这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了。
虽然除了山田凉大家都不是很有干劲,不过也坐回了自己的乐器旁边。
多出来了一面鼓,并非是为松原花音准备的,而是为了尼古丽娜准备的。
最初的几秒,她的大脑是宕机的。
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周围鼎沸的人声、孩童的尖叫、乐器混杂的轰鸣,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耳膜和神经。
她想立刻扔掉鼓棒逃走,逃回她那间只有书和寂静的房间。
巨大的恐慌几乎让她窒息。
方才弦卷心的询问现在还在公主的耳边不断的回响。
当那个金发女孩用她听不懂却充满魔力的语言高喊着什么。
当那个王子对着她优雅地鞠躬,随后又变出了一群自由飞舞的鸽子。
当那个粉色头发、看起来总是怯生生的女孩的吉他流淌出旋律的时候。
她的手指,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地、极其轻微地,在鼓面上敲下了几个节拍。
咚。
可。
咚。
可。
咚。
良。
咚。
可。
咔。
不可。
咚。
可。
咔
不可。
很轻,轻得几乎被淹没在合唱里。
但那瞬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留给她的仅仅只有一面军鼓。
避免了新手瞎几把敲,能敲的仅仅只有面前的一面鼓,需要敲的也仅仅有面前的一面鼓。
她成了那喧嚣洪流中的……一个分子。
一个极其微小的分子。
她的鼓点笨拙地追随着吉他和贝斯的旋律,有时快半拍,有时慢半拍。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的脸,视线死死钉在鼓面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锚点。
“诚酱,你觉不觉得她很像是我们刚刚碰到的波奇酱?”
“像啊,很像啊。”
因为节奏简单,所以说鼓手和键盘手甚至有余裕聊天。
“她可能也需要一点......勇气...”
“波奇酱你也这么觉得啊。”
后藤一里也打起精神来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也还是盯着吉他的弦就是了。
有比起自己病情更加严重的存在的时候就算是后藤一里也可以稳稳的稳住自我。
波奇酱还记得当时在路演的时候,那两个给自己加油的身影。
那是属于她世界之中的小小英雄。
而现在,她想要成为英雄,想要成为吉他英雄。
就在珠手诚震惊的眼神之中,波奇酱缓缓的向尼古丽娜公主的方向走了两步。
然后又后退了三步。
于是珠手诚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这才是她认识的波奇酱。
虹夏和珠手诚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人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推在了波奇酱的背上。
被推到了尼古丽娜公主面前的波奇酱也没有犹豫。
有点颤颤巍巍说到:
“加油啊!”
说完就跑了回去,虽然尼古丽娜公主没有完全理解这意思,因为颤音本身就让语句不清楚,而且波奇酱的声音很小,但是大致知道这似乎是在鼓气?
前奏的部分也终于结束。
当孩子们稚嫩而跑调的歌声汇入,
当周围的人们开始拍手应和,
当那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快乐像热浪般一波波涌向她时......
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深埋地下的种子,顶开了沉重的冻土,
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极其极其微弱地探出了一点嫩芽。
那是什么?
不是恐惧,也不是麻木。
是一种……暖意?
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置身于喧嚣之中却奇异地没有感到被吞噬的……连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