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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存在的恨或许有时会以朝着你不可拦阻的地步去走向不可预计的结果。

这是第几次遇到这样的事了,算了不想了,忘了。

都说怕不是因为孟婆汤里掺了水才让有些人还是能记起前世的事。对此,孟婆表示‘我可不背这锅’。

她抓起案边的茶盏,冷茶灌进喉咙时,听见隔壁药铺传来孟婆的骂声——“哪个混小子又传我汤里掺水?!”据说昨夜有个魂魄哭着喊着要再喝一碗,说忘不掉前世的杀妻仇,孟婆举着汤勺追了半条街,最后把那魂灵按进轮回道时还在嘟囔:“忘不掉是你执念太重,关我汤什么事?”上次在奈何桥边遇见,孟婆还拿着个琉璃碗给她看,“你瞧这汤浓得能粘住勺子,哪有掺水的道理?

前世之事一般都是会忘记的,仙界也逃不脱这个规矩,人只要结束自己的一生,便可以重新投入轮回再次重新开启自己的这一世——前提是已了结自己前一世的各种因果报应。之前仙界的人去历劫,去前要喝忘记自己身份的药水 ;与孟婆汤却还是有所不同的,在历劫归来后也要吃下可以忘记历劫过程中所发生的一些故事的丹药。

那药水是用忘忧草和天河水熬的,苦得像黄连,丹药是甜的,像裹了蜜的砒霜。

前世未了,今世来偿……应该是一个很少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加上这件事已经是易安来到这里处理的第三个这样的案件了。像有人在暗处布了个局,故意把那些沉底的往事翻出来晒太阳。

“感觉是时候要去鬼界看看了”。她目光投向一旁因无聊而只盯着地面要看出一个洞来的她那所谓的助理。“要不要也把她带着去瞧一瞧——可是鬼界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对她来说太有冲击力。”

她还是觉得要先打一个预防针,“余娉,你有没有去过鬼界? ” 专心看着地面的人被突然叫了名字,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迟疑的想了半天恍惚着回道,“啊!我……我好像……没去过 ”。

“ 那你一定要记得在鬼界的地界里要跟紧我,有些事要做到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好奇心作祟去惹得那些小鬼来找你的麻烦,这一点很重要;你虽初次去鬼界,但这些是你要知道的。” “ 嗯,我都记着了”。余娉微微笑了一下,嘴角弧度小心的扬起,用心记下了她的叮嘱。

鬼界果然变了样子,原先只是有点吓人,可现在这只剩下这无尽的黑暗了,那个孩子,他要如何在这里长大呢?易安推想着他到底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在去往鬼界大殿的路上,易安遇见了熟人,但他似乎认得余娉;不打招呼的就想要把她们带去自己的殿里,显然吓到了自己的这个助理。“该教训一下了”

“忘了跟你说,最重要的一点——你既是跟我一起来的,那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回去的。”她说的太过笃定,余娉也是极信服的。

“你若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说不定便不想要跟她回去了,是吧?思卿……你不认识她了吗?” 易安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僵硬了一瞬继而紧张的看向一旁已经快要晕了的余娉。“怎么,你怕了!你怕她知道真相,你才要打晕她,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怕别人知道?

她的母亲是顾韵青,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毕竟……你与她曾经同侍一夫,害死她父母的可是你,所以你怕了吧!”他说的话叫人无法反驳

“ 我不喜欢被要挟,你知道的——况且她现在可什么都还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不必再牵扯到她,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一点,别过界 ”。

“ 你竟是顾韵青的女儿,我还一直找不到你的去向。难怪他让你来做我的助理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她的心激动难掩,可是这里却不是叙旧的地方。

带着依然晕着的余娉回到了住处,将她暂时安顿在了床上,易安走到了那束花前;回想想着那孩子已经长大了的样子,他现在可以独挡一面了,虽然暂时还不怎么敢看着自己,想来是因为之前的事了;她用手抚摸着花瓣,她已经知道鬼界现在的情况并且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等解决了这案子,一定要找那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 快点都交代了吧,我一会还要找人算账去 ”她的急切溢出来

“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的 ”

“你可知你口中的‘他’是谁?” “其实就是你自己或者应该称之为前世的你。” “都该结束了——你早点去重入轮回吧,他会有自己的因果。” “你看” 冥桉随手取来把镜子用手拂过,原来平静的镜面突然出现了一段特别的场景;看上去像泛着一层淡灰色的光晕,“这一世的他最后是朋友被牵连,出了意外事故而亡。” “但是你杀了他,一切就又改变了,你也该去接受你所应该有的结果了。”

冥桉指尖捻着那片深灰色花瓣,花茎上纠缠的妖气与魔气在掌心烙下微凉的触感,像握着块浸了冰水的玉。镜中景象还未散去,淡灰色光晕里,那个“他”——也就是魂魄前世的自己,正坐在失控的货车驾驶座上,脸上是与此刻魂魄如出一辙的惊恐。副驾上的少年探身去抢方向盘,正是魂魄口中“被牵连的朋友”,校服领口的拉链还挂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味的冰淇淋,那抹白在灰暗的画面里刺得人眼疼。

“看到了?”易安抬手覆上镜面,光晕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铜镜背面雕刻的缠枝纹——那是鸣谙当年亲手刻的,说是能“锁住不该散的念想”。她转头看向那缕瑟瑟发抖的魂魄,对方透明的身形几乎要融进殿柱的阴影里,“你杀的不是仇人,是前世没护住的人。”

魂魄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里滚出两滴浑浊的泪,砸在青砖地上洇出浅痕:“不可能……他明明说……”

“说他欠你一条命?说杀了他才能解恨?”易安打断他的话,从案头卷宗里抽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二十年前的尸检报告,死者胸口插着的半截玉佩,与此刻魂魄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玉坠一模一样,“你前世是被他误杀的,可他后来散尽家财补偿你家人,最后在你坟前守了三年,病死时手里还攥着你的牌位。”

魂魄的身形剧烈晃动起来,像是被狂风撕扯的纸人。易安看着他逐渐透明的轮廓,忽然想起万年前鸣谙临死前的眼神,也是这样的震惊与茫然。那时她剑穿透她心口,却在最后一刻听到那句“为师不怪你”,血珠滴在她衣襟上,像极了此刻魂魄滴落的泪。

“执念这东西,最会偷换概念。”她将卷宗合上,封皮上的朱砂印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光晕,“它先把‘亏欠’磨成‘仇恨’,再把‘偿还’扭成‘报复’,最后让你亲手把前世的救赎,变成今生的罪孽。”

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化作点点荧光飘向轮回道。易安望着那片光消散的方向,指尖在铜镜边缘摩挲——镜面上还残留着那少年的影子,他校服后领绣着个字,针脚歪歪扭扭,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却像极了那人给她缝补袖口时的手艺。

里屋传来被褥翻动的声响,余娉大概快醒了。易安起身时,案头的忘川花突然抖落几片花瓣。落在了旁边的玉佩上,那是他塞到她身上的。

她将玉佩攥在手心,玉料温润,却抵不过掌心的寒意。窗外的风卷着纸钱的灰烬飘过,像是谁在低声诉说。易安忽然想起自己说的那句话:“难怪他让你来做我的助理。”

那个人,会是顾意栏吗?那个总爱笑着说“这些年麻烦你了”的男人,难道早就知道余娉的身份?

正思忖着,余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易安前辈……我头好晕。”

易安推门进去时,正看见余娉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床单,发梢还沾着点鬼界的黑雾,像蒙了层薄纱。“做噩梦了?”她走过去,指尖凝聚起一点白光,轻轻点在余娉眉心。

白光消散的瞬间,余娉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我梦见……有人抱着我躲在柜子里,外面有脚步声,还有人说……‘把那个孩子给交出来’。”

易安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那束忘川花的刺扎中。她看着余娉眼底浮现的恐惧,忽然明白他为何说“你怕她知道真相”——有些记忆不是被遗忘了,只是被藏在了最深的地方,像埋在冻土下的种子,只待一个契机便会破土而出。

“别怕。”她反手拍了拍余娉的手,另一只手掌心的玉佩硌得她的心很疼,“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话音刚落,案头的忘川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深灰色的花瓣层层绽开,露出花心那点暗红——像滴凝固的血。花茎上的妖气与魔气交织成一张网,网中央浮现出顾韵青的脸,她笑着说:“求您帮我护好她,别让她重走我与殿下的路。”可惜了,现在只有她自己看得到。

易安望着那张与余娉有七分相似的脸,忽然懂了。忘川花不是用来遗忘的,是用来铭记的。就像那些所谓的“前世未了”,从来不是因果报应,而是有人在轮回的缝隙里,拼命想要留住的念想。

她低头看向余娉,小姑娘的眼泪正落在手背上,温热的。易安轻轻擦掉那滴泪,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顾意栏没说错,我会护着你。”

窗外的风停了,忘川花的花瓣慢慢合拢,像个被妥帖收好的秘密。易安知道,该去找顾意栏了。有些账,总得当面算清楚;有些真相,总得有人敢揭开。而她怀里的玉佩,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微弱的光。

顾意栏的茶盏在指尖转了三圈,茶汤里浮着的碧螺春还没沉底。他坐在竹编的摇椅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粉色的疤痕——是当年为了护顾韵青,被魔族的魔兽利爪划的。

“你果然会来。”他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鬓角的银丝上,像撒了把碎星子。庭院里的忘川花正开得盛,深灰色的花瓣在风里簌簌抖,和易安床头那束一模一样。

易安没坐,径直将那枚玉佩拍在石桌上:“解释。”像一只像要咋毛的动物,他说不上来,也不敢说出来。

顾意栏的目光在玉佩上顿了顿,指尖抚过背面的字,忽然笑了:“她总说,这玉佩能护着孩子。”他仰头灌了口茶,喉结滚动的弧度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她把孩子送走时,攥着这玉佩哭了半宿,说‘千万别让她知道我是谁’。”

“所以你就让她来我身边?”易安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让她跟着我去鬼界,去面对那个疯子?你明知道他恨顾家人入骨!”

“只有你能护她。”顾意栏放下茶盏,茶渍在石桌上晕开个浅圈,“你别忘了他是因为谁才恨的,仙界那帮老东西盯着她呢,说她是‘关键’,留在仙界是祸害。他虽然疯,至少目标是我,不是孩子。”他忽然起身,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锦囊,里面是撮干枯的头发,用红绳系着,“这是那位的,当年她怕自己撑不住,让我务必给孩子留个念想。”

易安看着那撮头发,忽然想起那位殿下临死前塞给她的那缕青丝,也是用这样的红绳系着。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余娉梦里的脚步声,是来自仙界的追兵。”顾意栏的声音低了下去,“当年的那位不是在鬼界被杀的,是被他们扣了‘通魔’的罪名,活活烧死在诛仙台上。我只是……恰好在场。”

石桌上的玉佩突然发烫,映出段模糊的画面:诛仙台下,抱着个襁褓,往人群里塞,嘴里喊着“意栏,带她走”。而台下,顾意栏被仙兵按住,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那抹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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