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岩石。血从左臂往下流，一滴一滴掉进裂缝，下面的红雾就翻腾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苏怀镜靠在旁边一块断岩上，右手扶着肩膀，左手还捏着一根银针。她盯着皇帝的方向，声音很轻：“他的手在抖。”
皇帝跪坐在裂地边缘，脸色发黑，右肩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他抬了抬手，想运功，可掌心刚聚起一点紫光，又瞬间熄灭。毒已经进了经脉，动不了了。
陈砚舟动了动手指，指尖碰到了伞柄。他用还能使力的右手，一点点把黑伞往身边拖。伞骨上的刀刃沾满了血，滑腻得很。
“他不行了。”苏怀镜说，“现在就能结束。”
陈砚舟没回话。他咬了一下舌尖，疼得眼前发白。这股疼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撑着地面，慢慢把身子抬起来一点，背靠着石壁坐直。
皇帝忽然笑了，声音沙哑：“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话音刚落，四周墙壁猛地震动。咔嚓几声，暗槽里弹出数十根铁链，带着风声朝他们抽来。
陈砚舟横伞格挡，血纹顺着右臂爬上去，在皮肤下形成一道暗红色的纹路。他用力一挥，刀气斩断三根铁链，但反震让左臂的裂口又崩开，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是机关！”苏怀镜迅速翻药囊，掏出一块磁石扔向侧方。磁石撞上铁链，被电光吞没，发出一声闷响。那片铁链轨迹偏了半寸，擦着她的肩膀掠过。
“通风口有人！”她抬头看向头顶一处狭窄通道。
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下来：“陛下不能死在这里！”
是书院师兄。
陈砚舟听出来了。那个总爱摸耳朵后三下的家伙，曾经给他递过假情报，现在还在替皇帝卖命。
铁链再次绞杀而来，比刚才更快。他翻身跃起，一刀劈断正面两根，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苏怀镜趁机将银针插进地面一道符文缝隙，机关运转的节奏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陈砚舟冲了出去，黑伞直取皇帝咽喉。
刀锋离脖子只剩半尺，一道灰影突然闪现。
砰！
一股力量撞上刀面，陈砚舟被震退两步，脚下一滑，险些跌进裂缝。
那人站在皇帝面前，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袍，手里握着一支朱砂笔。面容模糊，只有眼睛亮得吓人。
是李存功的亡灵。
“你干什么？”陈砚舟喘着气，“让开。”
亡灵没动，朱砂笔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线，红光一闪，空气中出现一层薄障。
“杀了他，龙脉就永远醒不了。”亡灵开口，声音像铁片刮过石板，“你父亲当年就是这么选的。封印三十年，换来一时安稳，却害了更多人。”
陈砚舟冷笑：“那你现在护着他？”
亡灵沉默。他抬起左手，掌心露出一道血纹，和皇帝的一模一样。
“我们都是一样的容器。”他说，“血纹不是诅咒，是钥匙。打开龙脉的钥匙。可一旦持有者死去，锁就会彻底焊死。再没人能进去，再没人能改命。”
陈砚舟盯着他：“所以你就帮他？”
“我不是帮他。”亡灵摇头，“我在等一个不怕死的人。一个敢毁掉一切的人。”
苏怀镜忽然喊了一声：“小心！”
四壁铁链再度启动，呈网状合围。陈砚舟挥伞硬接，血纹在右臂炸开，刀气横扫，斩断七八根链条。但他整个人也被震得吐出口血，左臂的皮肉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泛黑的筋骨。
“系统……”他在心里喊。
一片漆黑。
就在他以为彻底断联的时候，眼前突然闪出一行红字：
【使用灭世式可逆转战局，代价：系统永久静默】
陈砚舟呼吸停了一瞬。
没有躺平模式，没有保命机制，没有重启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靠自己活着。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伞，又看向挡在皇帝身前的亡灵。
“你说杀他会让龙脉永灭？”他问。
亡灵点头：“玉玺是锁核，他是持钥人。人死，钥毁，门关。”
“那要是我不杀他呢？”陈砚舟声音低了下来，“我要是把门砸了呢？”
亡灵瞳孔一缩。
还没等他反应，陈砚舟忽然转身，一刀劈向地面。
轰！
刀气炸开，裂缝猛然扩大，红雾冲天而起。整座坑底剧烈晃动，碎石不断坠落。皇帝被震得往后滑了一段，手撑着地面才没掉下去。
“你疯了！”亡灵怒吼，“这样会塌！”
“我知道。”陈砚舟站直身体，把黑伞扛在肩上，“但我更知道，你们这些人，从来就不想让它醒来。”
他一步步往前走，每踏一步，血纹就往胸口蔓延一分。皮肤干裂，血顺着骨头往下淌。
苏怀镜爬起来，从药囊里取出最后一管药剂，插进自己手臂。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必须撑住，哪怕只多一秒。
“师兄！”她对着通风口大喊，“你还记得入学誓词吗？医者救世，不助暴政！”
上面没回应。只有铁链再次弹出的声音。
陈砚舟走到亡灵面前，举起黑伞。
“最后一次问你。”他说，“让不让？”
亡灵握紧朱砂笔，笔尖点地，符阵重新亮起。
“我不能让你毁掉最后的机会。”
陈砚舟笑了。笑得很冷。
他抬起左手，那只已经不成样子的手臂，直接按在了符阵中央。
血纹瞬间吞噬符光，红痕顺着地面蔓延，所到之处，符文崩解。
亡灵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
“你不要命了？”
“早就没了。”陈砚舟甩开左臂残皮，右手高举黑伞，“但我今天，非得看它醒过来不可。”
他双脚分开，稳住身形，刀尖指向天空。
空气开始扭曲，周围的温度骤降。黑伞上的血纹一圈圈旋转，像是要把整个深渊吸进去。
苏怀镜扑到皇帝身边，一把掐住他手腕。
“你听着！”她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还想活，现在就告诉我怎么停——”
皇帝咳出一口黑血，嘴角反而扬起。
“没人……能停下。”他低声说，“它……本来就在醒。”
陈砚舟的刀终于落下。
一道赤金色的光柱从伞尖炸出，直冲上方岩层。轰隆巨响中，整片天花板崩塌，无数碎石如雨落下。
就在这一刻，通风口传来金属断裂的声音。
一根铁链突然调转方向，不是攻向陈砚舟，而是缠上了李存功的亡灵。
灰影挣扎，却被越勒越紧。
“原来是你……”亡灵瞪向通风口，“你在操控机关？”
上面没人回答。但铁链越收越紧，亡灵的身影开始闪烁。
陈砚舟的刀光仍在上升，眼看就要击穿地壳。
苏怀镜抱着药箱滚到他身后，把最后一针扎进他后颈。
皇帝靠在裂岩边，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他抬起那只中毒的手，缓缓伸向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