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廊谷地的红军“定南”二十一师已基本控制了战场。
副参谋长赵文启快步走到正在审视地图的秋成面前,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与振奋交织的神情,立正报告:“代师长,初步战果统计出来了!”
秋成抬起头,目光沉静:“恩。”
赵文启翻开手中的临时记录本,语速清晰地汇报,“此役,我军牺牲八十二人,重伤三十七人,轻伤二百五十一人,多数为追击过程中被流弹所伤,已全部得到包扎处理。”念到伤亡数字时,他的语气明显沉重了一些。
他顿了顿,继续道:“根据战场清点敌军尸体和俘虏供述交叉验证,初步判断共击毙敌军九百二十七人。俘虏七百三十七人,已初步集中看管。缴获方面:汉阳造、老套筒等各类长枪两千三百七十一支;三十节式重机枪八挺;沪造八十二毫米迫击炮四门,附带部分炮弹;手榴弹、步枪子弹、机枪子弹粗略估算,差不多一个基数,这回短期不缺弹药了。另外,还缴获了一部完好的5瓦电台,应该是敌军因驰援任务,师部临时加强给这两个团的。”
秋成仔细听着,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这些缴获,尤其是重机枪、迫击炮和电台,对二十一师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补充。
“登记造册,详细记录好。”秋成指示道,“尤其是重武器和电台,派专人看管,不得损坏。俘虏尽快甄别,军官和士兵分开,稳定情绪。”
“明白!”赵文启应道,随即请示,“代师长,下一步我们……”
秋成果断下令:“抓紧时间打扫战场!留下李福顺的后勤部和六十三团负责善后,清理战场,转运伤员,看管俘虏和物资。六十一团、六十二团,立刻收拢部队,补充弹药,准备向嘉禾方向推进!我们要趁热打铁,拿下嘉禾!”
“是!我立刻去传达命令!”赵文敬礼后,转身快步离去。
接近傍晚时分,夕阳将嘉禾古城墙的影子拉得老长。红二十一师的六十一团、六十二团主力,经过急行军,已抵达嘉禾城下,迅速展开,对城池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此时的嘉禾城,因为东北方向行廊传来的激烈枪炮声和随后溃败而来的残兵,早已如临大敌。城门紧闭,城墙上,本地的保安团士兵和先前逃入城中的六十八团残部混杂在一起,紧张地握着手中的步枪或老套筒,手指扣在扳机上,望着城外压进的红军队伍,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红军阵地上,气氛则是肃杀而有序。临时构筑的迫击炮阵地已经准备就绪,三门迫击炮(现在的炮排最多只能操作3门)呈品字形排列,炮口昂起,对准了嘉禾城外那些星罗棋布的碉堡。这些碉堡是敌军封锁城外接近地的重要火力点。
秋成在师部观察点,通过望远镜看着城防布局,对身旁的炮兵排排长黄立下令:“黄立,先给我端掉外围那些碍眼的碉堡!敲掉它们的乌龟壳!”
“是!代师长,您瞧好吧!”黄立黝黑的脸上满是严肃,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经过行廊一战的淬炼,他和他的炮兵排信心倍增。
他迅速跑回炮位,亲自校射。伸出拇指,眯起一只眼,快速测距、计算。“一号炮,标尺xxx,方向向左xxx,一发试射!”
“嗵!”一声闷响,炮弹呼啸而出。
“轰!”炮弹在目标碉堡侧后方十几米处爆炸,腾起一股烟尘。
“近弹!标尺加二,向右修正一密位!一号、二号炮,效力射,各两发,放!”
“嗵!嗵!嗵!嗵!”
四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划出弧线,精准地砸在了那座砖石碉堡的顶部和正面。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中,碉堡顶部被掀开一个大口子,砖石飞溅,里面的机枪瞬间哑火。
“打得好!”观察点传来低低的喝彩声。
黄立面无表情,继续指挥:“二号目标,左前方那个突出部碉堡,标尺……”
“嗵…轰!”
“嗵…轰!”
在他的精准指挥下,红军迫击炮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将嘉禾城外的一个个碉堡依次点名、拔除。爆炸声接连响起,每一次都让城墙上的守军心头一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赖以支撑的外围屏障被一个个摧毁,却毫无办法,城头那几门老掉牙的土炮,射程和精度根本无法与红军的迫击炮抗衡。
嘉禾城墙下,临时指挥所设在城门楼旁边的院子里。
一名保安团军官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团座!不好了!赤匪…赤匪的炮太准了!外围的弟兄们…弟兄们连人带碉堡都…都快被炸平了!”
“慌什么!”李墨霖强自镇定,呵斥道,“碉堡没了,我们还有城墙!嘉禾城墙高大坚固,他几门迫击炮,还能把城墙轰塌不成?只要守住城墙,赤匪就别想进来!我们有一个保安团,加上我带来的弟兄,守个一两天不成问题!师座已经知道这边情况,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城外,红军炮击渐歇。外围的明碉暗堡已被基本清除。
秋成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好样的,黄立!你小子现在真是指哪打哪了!这次战斗,你们炮排当记首功!打完这一仗,我看你这排长也该升升了,炮连的架子可以先搭起来!”
黄立挠了挠头,难得地露出些憨厚的笑意:“嘿嘿,代师长,都是您指挥得好,战士们练得苦。”
“准备进攻!”秋成收敛笑容,肃然下令,“命令六十一团以班为单位,前出进攻”
“迫击炮和重机枪准备掩护”
“是!”
命令传达下去,只见一队红军战士迅速跃出阵地,以疏散队形,低着头,利用弹坑和起伏的地形,敏捷地向城门方向运动。城墙上立刻紧张起来,守军纷纷探出枪口。
李墨霖也亲自登上了城门楼外侧的城墙,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红军的进攻队列。看到红军似乎只是以散兵线缓慢接近,并无重武器伴随,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些,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哼,我当赤匪有什么高招,就这点本事?连像样的攻城准备都没有,就想拿下我的嘉禾城?”他放下望远镜,对着左右下令,“弟兄们,沉住气!放近了再打!节省弹药,听我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声!
李墨霖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血沫,随即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城墙砖石上。
“同志们!动手!拿下城墙!”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一声怒吼在城墙上炸响!
只见那些原本靠在墙垛后、穿着湘军军服、被李墨霖回来的部分“溃兵”们,瞬间如同换了个人,眼神变得锐利无比,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身旁还在发懵的保安团士兵和真正的国民党残兵!
“砰砰砰!”“哒哒哒!”
城墙上,枪声猝然爆响,但却是一场发生在守军内部的血腥清洗!这些伪装成溃兵的红军战士——正是秋成在行廊伏击后,立即派出的六十一团一个精锐战斗排,他们迅速换上被击毙的国民党士兵服装和枪支,混杂在真正的溃兵中,被李墨霖一同带进了嘉禾城!
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个内外夹击的致命时刻!
城上的突变让守军瞬间大乱,根本分不清敌我。红军内应战士训练有素,三人一组,互相掩护,专打军官和试图组织抵抗的敌人。而城外佯动的红军部队,在听到城上枪声和信号后,也立刻如同潮水般冲向城门。
“缴枪不杀!”
“红军优待俘虏!”
喊杀声、枪声、惊叫声在嘉禾城头响成一片。失去统一指挥,又遭内外夹击,守军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许多保安团士兵和国民党残兵眼见团长毙命,身边“自己人”突然反水,早已吓破了胆,纷纷扔掉武器,抱着头趴在地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城头上的战斗便基本结束。几名红军内应战士奋力砍断门闩,合力推开了沉重的嘉禾城门。
城门缓缓洞开,城外严阵以待的红军主力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如同决堤的洪流,迅速涌入了嘉禾城。
秋成站在城外高点位置,望着洞开的城门和城墙上飘扬起来的红旗,脸上露出了沉稳的笑容。从行廊伏击获胜的那一刻起,这招“鱼目混珠,里应外合”的奇袭方案,便已悄然展开,最终兵不血刃(相对而言)地拿下了这座湘南重镇。
嘉禾,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