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河蜿蜒流淌,将两岸的山峦切割成东西两片战场。北线,汝城保安团司令胡凤璋,这个盘踞地方、血债累累的土霸王,此刻正志得意满。他纠集了麾下主力保安团,并裹挟着湘军六十二师的一个营,兵分两路,顺着延寿河汹涌南下。
一路,汝城保安团,在胡凤璋亲信带领下,从东岸的官亨村出击,目标直指河畔要地寿水。另一路,则是六十二师的一个营,自铜田村附近强行渡过延寿河,登上了西岸,气势汹汹地扑向下杨村,企图抄截红五军团的后路。
鹧鸪岭,扼守在西岸下杨村后,山势险峻,易守难攻。红五军团一部已抢先占据此地,依托天然屏障构筑了防线,暂时顶住了西岸敌军的正面冲击。然而,东岸的战况却急转直下。胡凤璋的东岸部队进展迅速,其先锋竟抢先一步,夺占了寿水附近的关键制高点——青石寨!
这青石寨犹如一头匍匐的巨兽,雄踞于延寿河东岸,寨墙虽已残破,但其高度足以俯瞰整个寿水村周边及一段河面。敌军轻机枪迅速在寨墙上架起,对着西岸试图渡河增援或东岸试图反击的红军队伍,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子弹嗖嗖地打在河面、岸边岩石和红军战士隐蔽的区域,压得人抬不起头。拿下青石寨,拔掉这颗钉子,已成为稳定东岸防线、乃至扭转整个北线战局的关键。
与此同时,在延寿以南的简家桥一带,枪声同样激烈。粤军独立第二师(叶肇部)下属的第五团,在其团长陈树英的疯狂驱使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咬住红五军团的殿后部队。
陈树英,陈济棠的亲侄,曾因与红军交手失利而在粤军中颜面扫地,此番追击,他憋着一股邪火,誓要雪耻扬威,竟不顾友军节奏,独自率领第五团脱离主力,玩命般追来。
其最快的先锋营营长李友庄,知道团长立功心切,在简家桥发现一股看似人数不多的红军后卫后,立即下令猛攻。
“冲上去!吃掉他们!”李友庄挥舞着手枪,嚎叫着。然而,命运无常,一颗不知来自何方的流弹精准地找上了他,李友庄当场重伤。
副营长潘国杰接替指挥,复仇心切,也被眼前的“小股红军”所迷惑,未做细致侦察便指挥部队继续向前猛冲,一头扎进了一道山沟。等待他们的,并非溃散的零星部队,而是红五军团34师早已在此集结埋伏的一个多团兵力!
刹那间,枪声四起,杀声震天。红军如神兵天降,从两侧山脊猛扑下来,手榴弹像冰雹般砸入敌群。潘国杰所部瞬间被打懵,队形大乱,在狭窄的山沟里进退维谷。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战斗,该突击部队大部被歼,副营长潘国杰以下百余人做了俘虏。
败绩传回,陈树英非但没有胆寒,反而更加兴奋——“找到红军主力了!”他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立即催促第五团主力加速前进,不顾一切地压向红五军团34师的阻击阵地,南线的压力骤然增大。
就在北线告急,红五军团承受着东西两岸、南北两个方向压力的焦灼时刻,一支队伍如同潜行的猎豹,冒雨悄然抵达了延寿河西岸,铜田村以北的山林之中。
秋成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但眼神锐利如鹰。山下延寿河两岸的敌我态势,已尽收眼底。东岸青石寨敌军的嚣张火力,西岸敌军向鹧鸪岭、下杨的进攻浪潮,以及更南边传来的密集枪炮声,都清晰地指明了战场的要害。
“胡凤璋……哼,找死!”秋成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凛冽的杀意。过汝城时没能端掉这个老巢,今日他竟敢主动送上门来,正好一并清算。
他迅速下达指令,声音清晰而果决:“六十三团,负责西岸!从铜田村以南出击,沿河岸向下杨方向进攻,猛击西岸敌军之背部,与鹧鸪岭守军前后夹击,吃掉这股过河之敌!”
“六十一团、六十二团,随我行动!目标——铜田渡口,强渡延寿河,登陆东岸后,立即向占领青石寨及沿河东岸南犯之敌,发起迅猛突击!专打他们的侧后和指挥枢纽!”
他环视身旁三位团长,强调战术核心:“听着!现在是白天,隐蔽突袭不可能,那就给我打出气势,打出速度!各团以连为拳头,大胆穿插,多路并进,对敌人进行大胆分割包围!保安团和那个湘军营,基层部队缺乏独立作战能力,一旦被割裂,指挥必然失灵!狙击班在外围游猎,专打军官、机枪手和试图重新组织抵抗的节点!我要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变成一盘散沙,然后一口口吃掉!”
“各团按此方略,自行指挥,灵活作战!我在这里督战,等着你们的捷报!”秋成将具体的战术执行权完全下放,信任他一手锤炼出来的各级指挥员。
“是!保证完成任务!”杨汉章、马良俊、孙永胜三人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迅速返回各自部队,部署这雷霆一击。
命令既下,红二十一师如同蛰醒的怒龙,骤然发力!
西岸,六十三团的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从铜田村侧的山林中呼啸而出,直接撞入了正在进攻下杨、鹧鸪岭的敌军后方。敌军猝不及防,后背受敌,瞬间陷入混乱。
东岸,六十一、六十二团主力,利用地形掩护,迅速强渡延寿河。河水冰冷,天上毛雨不断,但战士们热血沸腾。登陆后,部队毫不迟疑,以连排为单位,如数把尖刀,径直插向沿河东岸南下的敌军纵队。
“打!分割他们!”连长们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
红军战士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利用娴熟的小组战术,大胆楔入敌军队形之间。机枪抢占侧翼高地疯狂扫射,掷弹筒和手榴弹在敌群中连连开花。狙击手的冷枪则如同死神的点名,不断剔除着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和火力点。
胡凤璋的保安团何曾见过这等打法?他们习惯于抱团壮胆,一旦被红军灵活的分割穿插打乱建制,顿时陷入了各自为战、茫然无措的境地。命令无法传达,班排找不到连,连指挥不到班排,抵抗迅速瓦解。那个湘军营试图稳住阵脚,但在红军多路、多方向的迅猛打击下,也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溃逃的敌人像无头苍蝇,被红军战士一路追歼。在乱军之中,六十二团三营的一名狙击手,冷静地锁定了一个穿着不同于普通士兵、正在声嘶力竭吆喝的身影——正是胡凤璋!他稳稳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胡凤璋应声倒地,这个为祸一方的土皇帝,就此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主帅毙命,敌军更是土崩瓦解。不到一个时辰,延寿河东岸、西岸的进攻之敌,除少数溃散山林外,大部被歼被俘。只剩下青石寨上那个孤零零的敌军连队,眼睁睁看着山下战友覆灭,退路已绝,连长面如死灰,最终选择了带领全连放下武器,下山投降。
战斗结束后,秋成下山进入刚刚平息战火的寿水村区域。红五军团军团长董振堂闻讯赶来,这位以善守着称、被首长誉为“铁流后卫”的悍将,看着眼前这支装备整齐、士气高昂、战术刁钻的部队,眼中难掩惊讶。
“我是红五军团董振堂”董振堂看着年轻的秋成,虽然猜到是那支部队,但他印象里红军似乎没有如此打法陌生的部队,同时他也第一次见到一直在四方面军的秋成。
秋成上前一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董军团长!我是红八军团二十一师代师长秋成,奉总部和军团部命令,回师延寿,协同作战!”
“秋成?二十一师?”董振堂略脸上露出恍然和赞许之色,“难怪打法不一样!打得好啊!刚才我看你们分割包围、猛打猛冲的架势,还以为是三军团的部队过来了!没想到八军团还有你们这支强兵啊!”(红八军团是临时组建的,部队战斗力可以说很弱,本就没有多少大的战斗的红八军团渡过湘江后减员了90%被撤销,而且大部分是非战斗减员)
“军团长过奖了,我们是恰逢其会,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秋成谦虚道,随即关切地问,“眼下南边情况如何?需要我们协助吗?”
董振堂摆摆手,语气沉稳中带着坚决:“南边那个陈树英,疯狗一条,但南边还有九军团!你们来得及时,解决了胡凤璋这个心腹大患,拔掉了青石寨的钉子,延寿算是稳住了。按照指挥部的命令,你们师得北上看着陶广的六十二师”
两人简单交流了战况。此战,不仅彻底粉碎了胡凤璋的偷袭,缴获了大量枪支弹药和他们的随军干粮,更从那个湘军营手里,意外捞到了一门宝贵的民20式82毫米迫击炮和二挺民二四式重机枪,以及胡凤璋随身携带的、准备用来犒赏部队的数千银元。
重机枪全部给了红五军团,秋成只拿了迫击炮,重机枪在突击中作用不大,但是阻击战就有用了,而且缴获的轻机枪也不少,现在秋成并不打算加强部队的重武器,二十一师还是保持机动性最好。
北线威胁解除,秋成按命令带二十一师北上至店圩一线(现留富、三合一带),严密监视北面蠢蠢欲动的六十二师主力。董振堂则命令34师主力迅速南下,加强简家桥方向的防御。
延寿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击战,以红军的全面胜利告终。秋成和他率领的“定南”师,以其强悍的战斗力和高超的战术执行力,给红五军团,也给整个野战军司令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