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的枪法虽不及狙击班那般百步穿杨,但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拥挤在狭窄河岸通道上的敌军,战斗连射出的子弹也同样致命地、大概率地穿透了敌人的胸膛,带起一蓬蓬血雾。
敌人也在疯狂反击。许多国民党士兵眼见红军步兵露头,立刻半蹲下来,举枪便射。阵地上,不时有红军战士头部中弹,一声不吭,身体松软地滑落回战壕底部。牺牲者的位置几乎立刻就有战友默默补上,继续向下方倾泻火力。一名年轻的红军战士刚接替位置,还没来得及瞄准,对面一个国民党兵已然举枪对准了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一颗从侧翼狙击位射来的子弹精准地钻入了那名国民党士兵的头颅,他身子一僵,向后栽倒。生与死,在这片焦灼的阵地上以秒为单位频繁上演,残酷而高效。
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国民党军第一梯队——两个营的兵力,终于全部分别涉过不同河流,在滩头及缓坡地带站稳了脚跟,并利用地形和持续的火力掩护,开始如同附骨之疽般,更加疯狂地向红军两侧阵地发起一波强似一波的冲击。轻重机枪的火力如同梳子般反复梳理着红军的阵地前沿,压得人难以抬头。
紧接着,更令人心悸的景象出现了。敌军第二梯队的部队——大约又一个营的兵力,已经跃出阵地,开始迅速涉水渡河,企图迅速投入战场,形成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一举摧垮红军的防线。
而且对岸的迫击炮阵地也已经修正校准完毕,第一波的两个先头营那是用来测试我方火力的,现在来的才是真招。
半山腰指挥室内,秋成透过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那源源不断涌过河道的灰蓝色身影,眉头紧锁。敌人的兵力优势太大了,可以像这样一波接一波,几乎不间断地发动进攻。己方虽然依托工事和精准狙击给予了敌人大量杀伤,但自身的消耗和压力也在急剧增加。
“我们没有炮,”秋成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冷静,“无法有效迟滞敌军后续部队的投入和集结。”
他猛地转身,对身旁待命的通讯员清晰地下达命令:“立刻通知各团!前线战斗连在击退敌人这次进攻后,或者感觉压力过大、伤亡影响持续作战能力时,各团指挥员要抓住战斗间隙,果断实施轮换!把一线连队撤下来休整!撤下来的连队,立即从预备营补充人手,优先补齐战斗兵和工兵!担架队要抓住机会,迅速上前线搬运伤员,动作要快!”
“同时吩咐各团,敌人迫击炮校准好了,更猛烈的冲击马上就会到,让部队错落开,轻机枪手和狙击手打一轮必须换一个位置,防止被定点清除”
“是!”通讯员记下命令,转身飞奔而去,通过旗语和传令兵网络,将指令迅速传达到三个阵地群。
前沿阵地上,得到指令的各级指挥员心中有了底。他们嘶吼着,组织火力,重点打击那些试图建立稳固火力点的敌军和冲在最前面的军官。狙击手们更是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死神,冷静地剔除着敌人进攻体系中的关键节点。
指挥部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与众不同的、更为尖锐急促的呼啸声便撕裂了战场上空的喧嚣!
“咻——咻咻——!”
这声音不同于步枪子弹的尖啸,也不同于山炮弹划破长空的沉闷,它更加短促、凌厉,带着一种直坠而下的死亡气息!
“迫击炮!是白鬼子的迫击炮!——!”观察哨的嘶吼瞬间变了调。
几乎在警告发出的同时——
“轰!轰!轰!”
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就在红军前沿阵地上炸响!这些炮弹落点明显更有针对性,不再是山炮那种覆盖式轰击,而是精准地砸向那些刚刚暴露、或者可能存在的火力点!
六十一团西线阵地,一挺好不容易在敌人轻重机枪压制下找到射击机会的轻机枪刚打了两个点射,一发迫击炮弹就带着致命的尖啸几乎垂直地落了下来!
“小心炮击!”机枪组长老兵油子感觉头皮炸开,只来得及吼出一声,猛地将身旁的副射手扑倒。
“轰!”
爆炸就在机枪位侧后方不到五米处发生,灼热的气浪和纷飞的弹片瞬间席卷而过。虽然没被直接命中,但剧烈的冲击波仍将两人狠狠掀飞,重重撞在战壕壁上。那挺轻机枪被炸得扭曲变形,零件四散飞溅。
“老班长!”附近的战士惊呼着冲过来。
“咳咳……没事……死不了……”老兵班长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咳出一口带土的唾沫,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了。
对面国民党军阵地上,迫击炮阵地的指挥官正拿着望远镜,对着电话筒大声喊叫:“看到了!三号区域,左侧山腰灌木丛旁,有机枪火力闪光!修正方位,向左零零五,距离减十,急促射,放!”
更多的迫击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追逐着红军阵地上任何敢于持续开火的目标。虽然受限于技术条件和红军不断的机动,命中率并非百分百,但这种持续不断的、针对性的定点打击,给红军造成了远比之前覆盖炮击更精准的杀伤和心理压力。不断有战士在转移阵地或开火时被突然落下的炮弹炸伤、炸死,前沿阵地的火力输出骤然减弱。
“他娘的!白鬼子的迫击炮跟上来了!”六十二团团长马良俊在中央阵地指挥所里急得直捶胸墙,“专打我们的机枪和人多的地方!”
“报告!六十一团三连机枪组损失一个,多人被弹片所伤!”
“报告!六十三团二连掷弹组在向前运动时遭炮击,伤亡三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秋成的指挥室。透过望远镜,他能清晰地看到,在迫击炮火的精准掩护和后续生力军的加入下,那股灰蓝色的潮水已经汹涌地漫过了河滩,正利用一切可以藏身的弹坑、土坎,步步紧逼,最前锋的敌人距离六十一团和六十三团的一线战壕已不足五十米!甚至可以看清他们钢盔下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刺刀!
敌军的嚎叫声、军官的催促声,夹杂在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中,仿佛死神的催命符,清晰可闻。阵地,危在旦夕!
秋成的脸色冷峻如铁,眼中却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他猛地回头,对通讯员厉声喝道:
“通知六十一团和六十三团!把他们二线待命的战斗连,所有的掷弹组,再给我拉上去至少两组!不要节省手榴弹,集中投向敌军前锋和人员聚集点!给我用爆炸把他们压下去!把白鬼子的气焰打掉!”
“是!”通讯员毫不迟疑,大声应命,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指挥所,冒着横飞的流弹,冲向通讯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