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汐的心揪了一下，涌起巨大的愧疚。
夏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轻快、更充满赞赏：“哇！看着就很好吃！小雨什么时候偷偷把姐姐的手艺学得这么好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雨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对于夏汐夸张的赞美，只是极轻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节：“嗯。”
这反应冷淡得让夏汐心里更慌了。
夏汐放下罩子，走到白雨身边，蹲下身，仰头看着白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解释，语气讨好：
“那个……小雨啊，姐姐今天出门太急了，把手机忘在家里了。”
“然后……然后路上又遇到了点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所以就回来晚了一点……”
夏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雨平静地打断了。
“所以。” 白雨的声音依旧平直，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黑暗的东西一闪而过，“姐姐就这么晚回来吗？”
夏汐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白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脑海里瞬间闪过苏沐晴告白、自己醉酒、以及在酒店醒来的混乱画面。
不行！绝对不能让小雨知道！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跟苏沐晴出去吃饭，还喝了酒，才耽误了这么久，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苦等，小雨该有多伤心？多生气？
她那么缺乏安全感……
“没有！小雨你别多想！”
夏汐立刻否认，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语气带着心虚：“就是……就是一点点突发的小事而已！”
“你看，姐姐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姐姐错了，姐姐下次一定记得带手机，一定准时回来！”
夏汐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揉白雨的头发，或者捏捏她的脸，用亲昵的举动来安抚她。
然而，她的手刚刚触碰到白雨柔软的发丝，白雨却偏了一下头，避开了她的触碰。
夏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白雨的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夏汐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抗拒。
夏汐感到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感的情绪涌现。
夏汐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转而张开双臂，用力地将白雨揽进了怀里。
白雨的身体很凉，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感受到她微微的僵硬。
夏汐紧紧抱着她，下巴蹭着白雨的头顶，声音放得又软又柔，带着浓浓的歉意和心疼：
“好啦好啦，是姐姐不好，让我们小雨等久了，饿坏了吧？”
“你看你，眼神都呆呆的，肯定是饿得没力气了！都怪姐姐！”
“来，我们先吃饭，吃饭最重要！”
夏汐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找理由：一定是这样！
小雨肯定是饿过头了，血糖低，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奇怪，表情这么吓人！
对，一定是饿的！只要吃饱了，她就会恢复成那个软萌可爱的小雨了！
白雨任由夏汐抱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挣脱。
她的脸埋在夏汐温暖的颈窝里，鼻尖萦绕着夏汐身上特有的体香，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气，和一种不属于夏汐的香水味。
这丝外来的气息，触动了白雨敏感的心脏。
姐姐……撒谎。
她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突发的小事”。
她身上有酒味……还有别人的味道……
是那个苏沐晴吗？
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姐姐！
姐姐为了她，喝酒……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姐姐开始有秘密了……姐姐开始对我隐瞒了……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觉得我烦了，想要离开我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吞噬了白雨所有的理智，无数阴暗的猜测和扭曲的联想在她脑海中疯狂叫嚣：
姐姐晚归是因为和别人在一起开心忘了时间？
姐姐撒谎是因为那个人比我还重要？
姐姐身上的味道是背叛的证明？
姐姐每一个不自然的表情、每一句含糊的解释，都在指向一个结论：她想要逃！她想要离开我！
白雨死死地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猩味，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想要将夏汐彻底锁起来的疯狂冲动。
白雨在夏汐怀里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暴戾和绝望都死死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她慢慢地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一层看似平静的伪装。
白雨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但夏汐没有看到，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白雨眼底深处是那翻涌的怨恨和偏执。
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黑色情绪。
夏汐见白雨似乎“平静”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
她松开白雨，转身去厨房拿碗筷，嘴里还念叨着：“虽然菜有点凉了，但没关系！我们小雨辛苦做的，姐姐一定要多吃点！”
当她拿着碗筷回到餐桌时，客厅的灯光已经完全照亮了白雨的脸。
夏汐这才彻底看清了白雨的神情。
那双眼睛，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空洞死寂，但却换上了另一种更让夏汐心惊肉跳的东西的平静。
白雨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却又比哭更让人毛骨悚然。
夏汐的心跳漏了一拍，拿着碗筷的手都有些抖。
她放下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雨……你……你怎么了？你的表情……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雨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躁动的怒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白雨强行扯动面部肌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轻声说：“没事，姐姐，吃饭吧。”
夏汐看着白雨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那根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暗自嘲笑自己：夏汐啊夏汐，你真是被今晚的事吓出幻觉了！小雨只是等你等得太久，有点闹别扭而已！看你把她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