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夏汐心里的负担一下子轻了很多。
两人在阳台上又低声交流了几句细节，时不时传出夏汐恍然大悟的低呼和林晓芸得意的轻笑。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阳台门的玻璃后面，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站立着。
白雨带着一只耳机，手上拿着手机，屏幕正是那个安装在夏汐手机里的程序。
她手里的橙汁已经喝完了大半。
白雨安静地站在那里，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些许对话，边透过玻璃，看着阳台上夏汐和林晓芸挨得很近、甚至偶尔还会笑闹着轻轻推搡一下对方的亲密模样。
宿舍内灯光昏暗，玻璃反射着光影，其实看不太清外面两人的具体表情。
但那种融洽默契和带着共同秘密的氛围，将白雨隔绝在外。
白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大眼睛，幽深得难辨情绪，映着阳台方向模糊的光点。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冰冷的橙汁杯子，指尖用力到微微凹陷进塑料杯壁里。
虽然夏汐的手机放在口袋会影响传输，但大部分对话，白雨都听到了。
嫉妒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带来阵阵窒息的闷痛。
凭什么？
姐姐是她的。姐姐的时间、注意力、笑容，都应该是她的。
林晓芸那个讨厌的女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为什么总要插在她和姐姐中间，为什么总要教唆姐姐远离她？
一股强烈的暴戾涌上头顶，让白雨几乎想立刻冲出去，用力推开林晓芸，将姐姐牢牢拉回自己身边，藏起来，谁也不能再看一眼，再说一句话。
但下一秒，白雨猛地深吸一口气，另一只空着的手悄然握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娇嫩的皮肉里。
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有效地压制住了那股几乎要失控的疯狂念头。
不能冲动。
不能吓到姐姐。
姐姐现在……好像很吃她的“乖巧”“懂事”这一套。
如果她闹起来，姐姐只会觉得她不听话，只会更相信林晓芸的话，更想“推开”她。
白雨缓缓松开掐紧的手心，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所有翻腾的黑暗。
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纯净又懵懂的期待表情，仿佛只是好奇夏汐和林晓芸在聊什么好玩的事情。
白雨端着橙汁，重新坐回书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这时，阳台门被拉开，夏汐和林晓芸走了进来。
夏汐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又充满信心的笑容，林晓芸则跟在她身后，对着白雨的方向露出一个格外“和蔼可亲”的微笑。
“小雨，橙汁好喝吗？”夏汐走过来，声音格外温柔。
“嗯，好喝，谢谢姐姐。”白雨仰起脸，回给她一个甜甜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真乖。”夏汐习惯性地想揉她的头，但手伸到一半，想起林晓芸的“温水煮青蛙”理论，又硬生生停住了，转而拍了拍自己的腿，“那个……姐姐先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汗，不舒服。”
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拉开一点点距离的借口。
白雨看着夏汐中途改变方向的手，眼底悄然闪过异样，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乖巧点头：“好呀姐姐。”
夏汐心里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这“温水煮青蛙”的第一步简直完美。
她拿了换洗衣物走进卫生间，心情颇好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淋浴的水声哗哗响起。
宿舍里，林晓芸坐在自己书桌前刷手机，白雨安静地看着书，气氛似乎很平和。
但白雨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书页上。
她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卫生间里的水声，脑海里盘旋着的，却是如何应对夏汐这“温和的疏远”。
姐姐这样想玩“温水煮青蛙”？
好啊。
她就陪姐姐玩。
姐姐希望她“独立”“懂事”是吧？
她就演给姐姐看。
姐姐给她“正向鼓励”是吧？
她就让姐姐觉得她的“引导”卓有成效。
这样，姐姐就会开心，就会更喜欢她，就会……放松警惕。
等到姐姐彻底安心，以为她已经被“纠正”过来的时候，就是她真正收获“补偿”的时候了。
白雨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
晚上睡觉前，夏汐决定实施第二步。
她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个抱着枕头、穿着可爱睡衣、眼巴巴望着她的白雨，那模样显然准备像往常一样爬到她的床。
“小雨啊……”夏汐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像聊家常一样，“你看，你现在都是大学生了，是大姑娘了，对不对？”
白雨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嗯。”
“大姑娘呢，就要学会独立一点了哦。”
夏汐努力组织着语言，避开任何可能刺激到白雨的词汇：“比如……比如可以试着自己睡觉？”
“姐姐的床太小了，两个人睡真的好挤哦，而且天气这么热，挤在一起睡都不舒服，对吧？”
夏汐说着，还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床的狭窄。
白雨脸上的期待和软糯瞬间凝固了，那双大眼睛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蓄满了水汽。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向下撇，露出了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委屈表情。
“姐姐……”她的声线里有哭腔，细小又脆弱，“是不是……不喜欢和我睡了？我……我睡相不好吗？我……我可以睡得很乖的，不挤姐姐……”
说着，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白皙的脸颊。
夏汐的心瞬间就揪紧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和“科学引导法”瞬间土崩瓦解。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夏汐手忙脚乱地赶紧解释，身体比大脑更快地行动起来。
她伸手将白雨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呢？姐姐最喜欢小雨了，就是……就是怕你睡不好！对，怕你热着。”
夏汐一边语无伦次地安慰，一边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这“温水”还没开始加温呢，“青蛙”就要哭晕过去了，林晓芸，你这招好像不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