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不利走到了徐丘面前。
这位指挥使一身青袍,面容看着正值壮年,两鬓却已斑白。
徐丘弯着腰,双手轻悬,邓不利把玄色服放在了他手上。
“你是走的纯体修路子,还是法体双修?”邓不利突然一问。
徐丘愣了下,没想到指挥使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他想了下,言简意赅的回答:“法体双修。”
“好志气。”
邓不利不咸不淡道,紧接着又走向了下一人。
针对每位新人,他似乎都有不同的提问,有此一问,也说明了之前所有人的考核经过他都认真关注了。
作为统领一州的指挥使,如此细心可不容易。
很快授职仪式完成,邓不利勉励了几句,就要离去。
徐丘眼看时机合适了,急忙站了出来,上前道:“启禀指挥使大人,属下有要案相告!”
邓不利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今天说吗?后面你会有负责的上司,和他说就是了。”
徐丘半跪在地,神情恳切道:“实在是情况紧急,唯恐生变!不瞒指挥使大人,属下来郡城之前,命差点就没了,支持属下活着走到今日的,是将案情大白于天下,为无数冤魂申冤的信念!”
他话语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在开口之前已经在脑海里组织了很多遍。
邓不利位高权重,若能引起他重视此事,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哦?”
徐丘这么说,邓不利果然起了一些兴趣。“听听也无妨,说吧!”
徐丘看了看四周,见邓不利并不在意,也就直截了当,陈述开来。
“我家乡乌山县盛产焦石,多年来以挖矿为生的百姓数量庞大。”
“而近十年来,乌山县矿难次数异常增加,矿工大量失踪。”
“找到的一部分矿工尸体,死因全是被吸干鲜血,脑袋爆裂而亡。”
徐丘娓娓道来,说到这里,邓不利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旁边有几位巡察使神情也明显不对,露出了惊讶之色。
徐丘心中疑惑,怎么回事?
他没有多想,继续道:“我奉县尉赵学礼之命调查此事,于南麓矿场发现了大量尸体,死因全都相同,推测为邪修所为。而根据历年案件整理,恐怕乌山县十年来因此邪修遇难的人数达到了上万人!”
死了上万人?
在场的巡察使们纷纷骚动起来。
大晟皇朝天下太平,死亡者数量如此庞大的邪修案件确实不多见!
“属下一行人深入南麓矿场调查真相,不料遭遇到了邪修,除了属下之外,所有同伴尽皆身亡。那邪修本欲杀我,但因矿道坍塌,他仓促退离,没有确认属下是否真的死了,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徐丘说着,掀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腹部的剑伤!
“这剑伤便是邪修所留,而属下在危难之时,也看清楚了邪修是何人。”
“这名邪修,竟然是我乌山县县道院的院长薛同!”
徐丘图穷匕见,点出了薛院长的身份。
如此恶性的案件,竟然是朝廷修士所为,还是一县高层?
这个案件的性质瞬间又不一样了,诸多巡察使议论纷纷,有同情徐丘的,体会到了他来此参加考核的不易。
也有人心存怀疑,毕竟这些只是徐丘的一面之词。
“指证朝廷官员,空口无凭可不行,你清楚吗?可有证据?”邓不利问道。
“逃出已是不易,属下并未随身携带证据。”
徐丘回答道,他身上其实有证据,那血灵印就是。
然而血灵印是倚仗他的隐龙体夺来的,过程解释不清。
“没有证据,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十年!至少上万具尸体!只要镇魔司派人前往,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徐丘声如洪雷,脸上露出杀伐之色。“我镇魔司斩妖除魔,也不需要凭证据抓人!抓住薛同,自有答案!”
这话说出口,诸多巡察使纷纷笑了。
的确,徐丘已经是镇魔司的一员,他既然目睹了邪修真正身份,他们抓人还需要其他什么证据?
镇魔司作为朝廷的暴力机关,先斩后奏亦是特权!
“行吧,此案关系重大,杨哲,你带人走一趟乌山县吧。”邓不利看向了孙吉和曾悠兰旁边的一男子。
杨哲拱手领命。
“指挥使大人,邪修薛同在乌山县犯案多年,每次事后都有县衙的人帮忙掩盖。乌山县县令蒲克俭存在重大嫌疑,他极有可能与薛同同流合污!”
“此事牵扯甚大,蒲克俭如今正在郡城之内,极有可能刚离开这广场。为了防止他向薛同通风报信,还请尽快将他扣留!否则会对我镇魔司在乌山县的行事造成不便!”
徐丘趁热打铁,又说了蒲克俭的名字。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点禀告?”杨哲瞪了徐丘一眼,他要带队前往乌山县,若敌人有所防备,人跑了怎么办?
就算没跑,风险也会大幅提升!
“去抓人。”邓不利随口吩咐一句。
杨哲顿时领命,拉起徐丘。“走!既然你认识人,快带路吧!若是让人跑了,你这功劳也没了!”
徐丘赶忙称是,跟在杨哲后面匆匆离去。
除了两人外,还有包括孙吉和曾悠兰在内,总共十多名一二阶巡察使。
见徐丘就这么走了,场边目睹了整个经过的丁耀眉头皱起。
事情的确如徐丘所说,他向指挥使禀告了案件,但这案件是否和秦郡守有关,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不清楚案件细节,所以他也不能断定徐丘先前所言是真是假。
“丁家的小子,你在这看热闹看够了吗?”邓不利突然看向了丁耀。
之前对谁都趾高气扬的丁耀神色一紧,朝邓不利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方新豪走上前来,在邓不利耳边一阵低语,把之前徐丘和丁耀的对话说了一遍。
“秦啸川想借我镇魔司的刀杀人?新豪,你信吗?”邓不利闻言哑然失笑。
方新豪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邓叔,有可能是那徐丘怕被丁耀针对,瞎诌出来的。可若是如此,岂不是说他和秦仪真有什么?”
邓不利淡然道:“年轻人的私事我不感兴趣,但这秦啸川我还是了解的。此人疏于修炼,工于心计,属于三思而行的人。我镇魔司的刀是那么好借的吗?不怕太锋利割到他自己?”
“如此说来,果然是徐丘在胡说八道。”方新豪笑了。
“他虽然是胡说,但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有可能让他说对了。”
“哪句说对了?邓叔的意思是?”
“这个案子的背后,不是区区一个县令那么简单。”
邓不利眼露寒芒。“这血灵教该收拾了,趁着这次机会也敲山震虎,让那些家伙安分安分!”
十多名镇魔司的巡察使,在郡道院的门口拦住了蒲县令一家人。
由于蒲天保情绪不佳,夫妻俩安慰许久,所以离开郡道院才晚了些。
没想到刚出门,就被镇魔司的人拦了,还要把他们给扣押。
“不知下官何罪之有?”蒲县令看向人群里已经换上了镇魔司玄色服的徐丘,眼里几乎要喷火。
不用多想,他知道眼前这事肯定是徐丘的报复!
“事情还未查明,蒲县令配合便是,其他不必多问。”带队的杨哲冷淡说道。
蒲县令一阵沉默,夏侯婧却是忍不住了。“总要让我们知道犯了什么事吧?我是夏侯家的人……”
“闭嘴!”蒲县令瞪了一眼夫人,这个时候提夏侯家有什么用,一个外嫁女罢了!
郡道院今天聚集了那么多镇魔司的巡察使,为首的还是那位金州指挥使,眼下他们突然被拦住,下命令的是谁还要猜吗?
别看这群人说话还算客气,若敢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必定立刻动手!
“镇魔司办案,下官自当全力配合。”
蒲县令拱了拱手,又看向自家儿子。“只是我这儿子,不知与案件是否有关?他是州道院的学生,还要回去金州呢。”
杨哲回答道:“为了防止通风报信,你们三人都要被扣留。三位请放心,待到事情查明,若你们无罪,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蒲县令心头一沉,连他儿子也不放过吗?
“带走!”
杨哲说完,一群巡察使上前,封住了三人的修为。
蒲天保脸露悲哀,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想不到我今天没能加入镇魔司,反倒被镇魔司的人给抓了!”
“别难过,你还可以参加下一次考核。”孙吉随口安慰。
“那倒未必。”曾悠兰瞥了一眼蒲克俭,没有说出来。
案件还需调查,不能说出来让蒲克俭产生防备,不过如果徐丘所说属实,这蒲县令真的与邪修勾结,干出那等残害百姓的事情。
那么他被治罪之后,他的儿子此生也休想加入镇魔司。
镇魔司对家世清白,要求极高。
徐丘从头到尾只是跟在旁边,冷眼旁观着,没有和蒲县令一家人交流,也没有落井下石。
他现在身为镇魔司的巡察使,要保持公正,不能让同僚觉得他挟带私怨。
若被蒲克俭拿这做文章,也会多出一些麻烦。
不管其他,人控制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