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斡难河支流的河谷地带,北元王庭沉浸在睡梦之中。连绵的毡帐如同巨大的蘑菇散落在河畔草甸上,中心区域那顶最为宏伟的金顶大帐,在星月微光下依稀可辨,昭示着主人——北元大汗脱古思帖木儿的身份。巡逻的卫兵抱着长矛,倚在拴马桩旁打着瞌睡,篝火噼啪作响,更显夜的沉寂。野狐岭惨败的消息虽已传来,带来了恐慌,但没人料到明军的报复会如此迅疾,如此深入,直捣心脏!
“呜——呜——呜——”
低沉而凄厉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夜的宁静!不是草原熟悉的调子,而是明军进攻的号角!
紧接着,是如同夏日闷雷般滚涌而来的马蹄声,初时遥远,转瞬间便已震耳欲聋!
“敌袭!明军!是明军!”巡逻的卫兵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而,太迟了!
张玉一马当先,手中大刀高举,如同劈开黑暗的雷霆,怒吼声响彻河谷:“大明!杀——!”
“杀——!”
身后,七千明军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以锋矢阵型,狠狠地撞入了毫无准备的王庭营地!铁蹄践踏,刀光闪烁,箭矢如雨点般泼洒向刚刚冲出毡帐、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兵和贵族。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帐篷被撕裂的声音瞬间取代了寂静,汇聚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保护大汗!保护大汗!”有忠心的将领试图组织抵抗,但仓促之间,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支养精蓄锐、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虎狼之师?
明军骑兵三人一组,互相配合,刀劈枪刺,效率极高。他们并不恋战,主要的目的是制造最大的混乱,直扑那顶金顶大帐!
与此同时,王庭的侧后方,突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张辅率领的三千奇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辎重堆放区和草料场附近。他们将携带的火油罐奋力掷出,点燃了火箭。
“放火!烧光它们!”张辅厉声下令。
火焰瞬间升腾,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草料、皮货、粮食和一座座帐篷。夜风一吹,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骇人的赤红色!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更加剧了营地的混乱。
“长生天啊!我们的粮食!”
“马群受惊了!快拦住马!”
“快跑啊!明军杀来了!”
哭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妇女和孩子在火光中哭喊奔跑,受惊的马匹挣脱缰绳,在营地内疯狂冲撞。整个北元王庭,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地狱般的景象。
张玉目光死死锁定那顶金顶大帐,率亲兵一路砍杀,势如破竹。几名试图阻挡的北元武士被他连人带刀劈翻在地。
“脱古思帖木儿!纳命来!”张玉声若洪钟,震得面前残余的护卫心神俱裂。
然而,当他终于冲破阻拦,一刀劈开金顶大帐的门帘时,里面却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倾倒的案几、散落的器皿和一件仓促遗落的华丽袍服。
“妈的!让这老小子跑了!”张玉狠狠啐了一口,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北元大汗若没有一点逃命的本事,也活不到今天。
“将军!”一名校尉浑身浴血,兴奋地来报,“抓获北元宰相咬住!还有一大堆王公贵族家眷!”
“好!”张玉眼中寒光一闪,“把咬住带过来!其他人,继续清剿顽抗之敌,焚烧所有带不走的物资!记住殿下军令,不以歼敌为首要,以破坏震慑为主!动作要快!”
“是!”
很快,北元宰相咬住,一个肥胖的中年蒙古贵族,被两名明军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张玉面前。他衣冠不整,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张玉居高临下,用刀尖挑起咬住的下巴,用生硬的蒙语冷冷道:“你就是咬住?脱古思帖木儿跑哪里去了?”
咬住牙齿打颤,勉强挤出一句话:“……大……大汗……已……已移驾……”
“移驾?”张玉嗤笑一声,“是望风而逃吧!告诉他,还有你们所有蒙古部族!”他提高音量,让周围被俘的贵族都能听到,“大明皇太孙殿下有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焚你王庭,乃小惩大诫!若再敢犯边,下次来的,就不是我这一万骑兵,而是我大明倾国之师,定将尔等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他的声音在火光和惨叫声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意。咬住和那些被俘的贵族听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将军,缴获颇丰!还有北元的印信、图书若干!”张辅这时也策马赶来,脸上带着激战后的潮红和兴奋,身后士兵抱着几个箱子。
“印信图书带走,金银细软分给将士们,其余的,连同这些帐篷,全部烧掉!”张玉果断下令,“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在周边部落合围之前撤离!”
“明白!”
命令迅速执行。明军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收集着有价值的战利品,同时将火把扔向一座座尚未起火的帐篷,包括那顶象征权力巅峰的金顶大帐。
冲天烈焰吞噬了北元王庭,也仿佛焚毁了北元政权最后的尊严和底气。
张玉和张辅并辔立于一处高坡,望着脚下这片燃烧的炼狱。火光映照着他们坚毅的面庞,也映照着无数北元俘虏绝望的眼神。
“经此一炬,北元十年之内,恐难恢复元气了。”张辅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张玉抚须,目光深邃:“但愿如此。不过,殿下的深意,恐怕不止于此。此番犁庭扫穴,既是打给北元看,也是打给草原上那些摇摆不定的部落看,更是打给朝中那些可能还对前元心存幻念的人看。”
他调转马头,沉声道:“目的已达,传令!集结队伍,带上重要俘虏和缴获,按预定路线,撤退!”
“是!”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撤退的命令。明军骑兵如同来时一般迅疾,带着胜利的荣耀和缴获,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仍在熊熊燃烧的王庭废墟,以及响彻草原的、绝望的哭嚎。
斡难河的河水,倒映着冲天的火光,仿佛也在为之泣血。北元的脊梁,在这一夜,被大明铁骑彻底踏碎!朱雄英的名字,必将随着这场烈焰,传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成为所有蒙古贵族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