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我说的，对，还是不对？”，一字一句，砸在灵吉菩萨的心神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灵吉菩萨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慈悲，那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得道高僧架子，瞬间凝固。
紧接着，碎了。
“咔嚓”一声，无形的东西在他体内彻底崩裂。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
“你……”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的十二品莲台都跟着一阵晃动，险些让他从上面栽下来。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不可能！此事天机隐秘，乃是未来佛主亲自布局，除了自己和黄风怪，绝不可能有第三者知晓！
这猴子，一定是在诈我！
对！他肯定是在诈我！他只是猜到了什么，想用言语逼我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灵吉菩萨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惊骇，试图重新稳住自己的道心。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将所有的惊慌都转化为了愤怒，厉声呵斥：“大胆妖猴！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着孙悟空，声色俱厉。
“贫僧乃奉我佛如来法旨，前来降妖！你这猴头不但不知感恩，竟还敢口出狂言，污蔑我佛门大能！简直是罪加一等！”
“我看你才是被妖风吹昏了头，魔性大发！还不快快将此獠交出，随我回西天领罪！”
他试图用“如来法旨”和“佛门威严”这最后两根救命稻草，来压垮孙悟空，重新夺回场上的主动权。
然而，孙悟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灵吉菩萨呵斥完毕，孙悟空才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行了，别演了。”
孙悟空粗暴地打断了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也别一口一个如来，一口一个佛门的，拿他当你的挡箭牌。”
“你家那位佛主是弥勒，不是释迦牟尼。你那小须弥山在东方琉璃界，也不归灵山管。”
“论起山头，咱俩谁也别说谁。”
“你那点小九九，你背后那点龌龊事，瞒得过别人……”
孙悟空顿了顿，缓缓抬起了头。
他眼中，那两朵金色祥云猛然加速！
“……瞒不过我这双眼睛。”
话音落下的瞬间！
金光一闪！
孙悟空的【功德庆云金瞳】，全力发动！
他没有再废话，而是直接将刚刚在因果层面窥探到的所有画面，那条完整的、从源头到结尾的阴谋链条，凝聚成了一道纯粹由功德之力构成的金色信息流！
“看清楚了。”
孙悟空伸出一根手指，隔着数丈的距离，遥遥点向灵吉菩萨的眉心。
那道金色的信息流，无视了灵吉菩萨下意识祭出的护体佛光，瞬间没入了他的脑海！
【功德庆云金瞳】全新神通——【因果烙印】！
“嗡——！”
灵吉菩萨的身体，猛地剧震了一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愤怒与厉色，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呆滞，是茫然，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神魂视角中，整个世界都变了！
一幕幕他最熟悉，也最不想被人看到的画面，正以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绝对客观的、冰冷无情的第三方视角，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地“播放”着！
画面里，是小须弥山的未来佛国。
大腹便便、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捻着佛珠，淡淡地对着他下达法旨，命他配合黄风怪，“吹灭”那猴头的功德金光。
画面一转。
他自己正满脸谄媚地，将那颗污秽不堪的定风丹，交到黄毛貂鼠精的手中，仔细嘱咐着动手的时机和分寸。
画面再转！
是他隐藏在云层之上，看着孙悟空被三昧神风吹瞎双眼时，脸上露出的那一抹得意的窃笑！
一幕幕，一桩桩！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行动，所有的心理活动，全都被原封不动地呈现了出来！
这已经足够让他魂飞魄散了！
但最让他恐惧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他“看”到了！
他清晰无比地“看”到了，在自己这具菩萨法身的背后，缠绕着一条粗大无比的金色因果线！
那条线，坚不可摧，根深蒂固！
它的一头连接着自己，而另一头，跨越了无尽的虚空，精准地连接到了那尊盘坐在未来佛国中央的巨大佛陀法相之上！
那是他投靠弥勒，成为其座下心腹的根本凭证！
也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因果烙印！
天机！
这是真正的天机！
是连大罗金仙都无法轻易窥探的，属于准圣级别大能之间的因果联系！
可现在，这最核心的秘密，就这么赤裸裸地、毫无遮掩地，被这只猴子，用一种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给翻了出来！
还硬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轰——！”
某种支撑着他作为佛门菩萨、作为阴谋导演的所有骄傲与自信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极致的恐惧，颠覆性的认知，让他的道心，当场失守！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灵吉菩萨的口中爆发出来，撕裂了山坳的寂静。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双手抱着头，疯狂地摇晃着，仿佛要将脑海中那些恐怖的画面给甩出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孙悟空，那副样子，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
“这是天机！是因果线！你怎么可能看得到？！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声绝望的嘶吼，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崩溃，回荡在整个黄风岭。
这，无异于当众承认了孙悟空的所有指控。
山洞口。
猪二那两百多斤的身躯，猛地一颤，差点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他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因果线”，什么是“天机”，但他听懂了！他彻底听懂了！
这位牛逼哄哄的菩-萨，真的在背后搞鬼！
然后，被猴哥当场抓包，证据糊脸，直接给整崩溃了！
我的妈呀！猴哥这新换的眼睛，是连了天网吗？！还能查监控，看后台数据的？！
熊大则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硕大的脑袋瓜子已经彻底处理不过来了，但他明白一点，他大哥，又赢了，而且赢得匪夷所思。
玄奘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他刚刚还以为是救星降临，以为悟空终于“开窍”了。
结果转眼间，这位慈悲为怀的菩萨，就成了一个被当场揭穿的阴谋家？还在那里抱着头尖叫？
他的世界观，他那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信仰，再一次被孙悟空用最粗暴的方式，狠狠地碾碎了一遍。
灵吉菩萨彻底崩溃了。
他瘫软在地，莲台的佛光都已散去，整个人瘫在地上，口中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不可能”、“怪物”之类的词语。
眼神涣散，道心尽毁。
彻底没了任何反抗的意志。
孙悟空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那感觉，仿佛真的只是顺手踩死了一只聒噪的蚂蚁，连半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收回了神通，眼中的金色庆云恢复了缓慢的旋转。
然后，他重新将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属于审判者的视线，投向了被他扔在地上，还在痛苦哀嚎的黄风怪。
孙悟空缓缓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决定生死的威严。
“人证已伏法。”
“物证亦在。”
“现在，本座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