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竿鸣夜**
夜雨未歇,陈小鱼和阿珍在城南河废弃的防洪堤下躲了半宿。破旧的渔棚漏着水,两人裹着湿冷的外套,谁也没有说话。陈小鱼低头看着手中的鱼竿,那道血色纹路仍在,像一道嵌入竹纤维的伤疤,隐隐发烫。他试着用指甲轻刮,纹路竟微微凹陷,仿佛活物在呼吸。
“这竿……是不是认主?”阿珍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陈小鱼没回答。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父亲站在河畔的背影,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手持鱼竿,轻声说:“小鱼,有些东西,沉下去了,但没死。只要有人记得,它就会回来。”
那一夜,他梦见了父亲沉河的瞬间。
不是新闻里轻描淡写的“意外落水”,而是清晰得令人窒息的画面——父亲被几个黑衣人按在河边石墩上,嘴里塞着布条,眼神却异常平静。他们将一块铁块绑在他脚上,推入深水。父亲下沉时,手中仍紧握着一支采样瓶,瓶中是暗红色的河水。水泡从他口中溢出,像一串无声的控诉。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他忽然抬头,望向天空,嘴唇微动,仿佛在说:“钓上来……”
陈小鱼猛地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鱼竿在手中剧烈震颤,浮漂疯狂跳动,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在哀悼,又像在召唤。
“它在哭。”阿珍轻声说。
陈小鱼低头,发现竿身的血色纹路已蔓延至手柄,甚至渗入他的掌心,形成一道淡淡的红痕。他想起老周曾说过的话:“你爸那竿,是用城南河畔的雷击竹做的。雷劈不死的竹,能通灵。”
“我们得做点什么。”陈小鱼站起身,眼神坚定,“不能只靠躲。”
阿珍点头:“我联系了省环保协会的一位老记者,他愿意匿名发布U盘内容。但需要原始采样瓶作为物证——你爸最后采的那瓶水,还在吗?”
陈小鱼想起父亲办公室那个上了锁的木匣。他从未打开过,只知母亲临终前交代:“等你准备好了,再开。”
“明天,我去开匣。”他说。
清晨,两人分头行动。阿珍去联络记者,陈小鱼则回到老宅。那间尘封多年的书房,像一座时间的坟墓。他用父亲留下的铜钥匙打开木匣,里面没有遗书,没有照片,只有一支玻璃采样瓶,瓶中是半瓶暗红色的液体,沉淀着黑色颗粒。瓶身贴着标签:**“h-98,城南河底泥,1998.7.19”**。
他小心翼翼取出瓶子,忽然发现瓶底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数据在鱼竿里”**。
“数据在鱼竿里?”他反复琢磨,将鱼竿拆解,发现手柄内侧有微小的金属片,像是被封入竹节中的芯片。他用镊子小心取出,竟是一枚老式存储卡,比指甲盖还小。
“父亲……把数据藏在了鱼竿里。”他喃喃道,眼眶发热。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门外是老周,脸色苍白,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
“我查到了。”他声音颤抖,“宏盛要复活了。新项目叫‘清源计划’,由一家境外资本注资,名义上是‘生态修复’,实则是要重新启动地下排污管道,把老厂区的有毒废料转移到更下游的湿地。”
“他们要借‘治理’之名,行‘转移’之实。”陈小鱼冷笑,“真是讽刺。”
老周递出文件袋:“这是他们内部会议纪要,还有……财务科‘周某’的签名。是你父亲当年举报的人。”
陈小鱼接过,手指捏得发白。他忽然意识到,老周的名字,也叫“周”。
“你……和财务科周某,是什么关系?”
老周沉默片刻,苦笑:“他是我哥。当年,我劝他自首,他骂我傻。后来他失踪了,警方说是畏罪潜逃。可我知道……他一定是被灭口了。”
他抬头,眼中泛红:“所以我才一直帮你。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证明——我们老周家,不全是坏人。”
陈小鱼看着他,久久无言。终于,他伸出手,拍了拍老周的肩。
“你爸是英雄,你也是。”
傍晚,三人齐聚渔棚。阿珍带来的记者已将U盘内容整理成报道,配图是父亲的手写日记与h-98样本照片。标题定为:《二十年前的控诉:宏盛化工篡改数据始末》。
“明天早上八点,全网发布。”记者说,“但你们要小心,对方不会坐以待毙。”
话音未落,渔棚外传来脚步声。
三人立刻熄灯,屏息凝神。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戴着帽子,正是旧楼监控中的那人。他缓缓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苍老却坚毅的脸。
“我是吴哥。”他说,“阿珍的丈夫,没死。我藏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阿珍猛地站起,泪水瞬间涌出:“你……你还活着?”
“我活着。”吴哥走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这是‘清源计划’的真正图纸——他们要在湿地建‘生态公园’,实则用植物根系掩盖重金属污染,制造‘治理成功’的假象。”
他看向陈小鱼:“你爸的数据,我保存了二十年。现在,交给你了。”
鱼竿忽然再次震颤,血色纹路全面亮起,竟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桌上所有文件。
那一刻,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低语——
是父亲的声音,是吴哥的声音,是城南河的呜咽,是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在黑暗中苏醒。
“我们不是在钓鱼。”陈小鱼轻声说,“我们是在打捞沉没的良心。”
---
**下一章预告**:
《第八章:钓魂之夜》——发布前夕,渔棚遭袭;鱼竿首次主动“咬钩”,引向河底沉物;陈小鱼在深水区发现父亲的遗物铁盒,内藏“钩魂组”名单……而名单上,第一个名字,竟是老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