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撕裂的感觉像是整个人被揉碎了又勉强拼凑起来。
夏文轩从半空中跌落,狠狠摔在一片温热的沙地上。他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左胸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那里不仅断了两根肋骨,更被强行塞入了一颗“海洋之心”的核心。
淡蓝色的光晕透过他胸前的衣物隐约透出,与包裹其外的金色皇道龙气相互交融又彼此排斥。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有一把钝刀在胸腔内搅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残存的生命力正被这颗蕴含着浩瀚海洋之力的核心缓慢而坚定地抽取。
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首先环顾四周。这是一片荒芜到极致的沙漠,目光所及全是起伏的沙丘,在毒辣的阳光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空气干燥得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痛,与东海深渊的冰冷潮湿形成两个极端。
“这里……是哪里?”夏文轩心头一沉。空间裂隙的传送完全随机,他显然被抛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更要命的是,他完全迷失了方向。
他试图运转皇道龙气感应方位,但胸口的剧痛和生命的急速流失让真气运行滞涩无比。更糟糕的是,怀中的海洋之心核心似乎对这片极端干燥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光晕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加剧着他的痛苦,加速他生机的流逝。
“不能……不能在这里倒下……”他咬着牙,从怀中摸出最后一小瓶生命之泉——这是云溪留给他的,本应用于关键时刻。他拔开塞子,将所剩无几的淡绿色液体倒入口中。
一股清凉的生命能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暂时稳住了伤势,也缓解了海洋之心核心带来的部分冲击。但这只是杯水车薪,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更少了。
必须尽快确定方位,离开沙漠,返回南疆!
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跋涉。沙地松软,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力。高温和缺水迅速消耗着他的体力。没有参照物,没有水源,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整个世界死寂得可怕。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就在他感到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涣散时,前方沙丘上出现了一点异样的颜色。
那是一抹绿色。
不是幻觉。一丛低矮却异常顽强的沙棘,扎根在沙丘背阴处,叶片肥厚,尖端还挂着几颗干瘪却红艳的果实。
有植物,就意味着可能有地下水脉,也可能意味着这里并非绝对的死地。
夏文轩精神一振,踉跄着走过去。他摘下几颗沙棘果,果实入口酸涩至极,却带着宝贵的汁液和些许能量。他又仔细查看沙棘根部周围的沙地,发现沙粒比其他地方略微湿润。
他趴下身,用手开始挖掘。挖了约三尺深,指尖触到了坚硬的石头——是岩层。但岩层缝隙中,渗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湿气。
“地下有水脉……”夏文轩判断。虽然无法直接取用,但这至少是个线索。他忍着剧痛,将手掌贴在岩层上,将所剩无几的皇道龙气缓缓注入,试图通过龙气与大地的微弱感应,寻找水脉的走向。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做法,几乎等于在用自己的生命力与大地“沟通”。汗水如雨般从他额头滴落,白发被浸湿,贴在苍老的脸颊上。胸口的蓝光与金光冲突得更加剧烈,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一丝微弱的、清凉的脉动从东南方向的深处传来。
“那边……”他收回手掌,几乎虚脱。但他记住了那个方向。地下暗河的走向,往往与地面的地势和遥远的水源(比如东海)存在某种潜在联系。虽然渺茫,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指引。
他朝着东南方继续前进。每走一段,就重复一次那痛苦的感应,不断修正方向。每一次感应都让他距离死亡更近一步,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个方向的“水汽”越来越明显,哪怕依旧微乎其微。
第三天傍晚,在经历了数次沙暴和一次诡异的流沙陷阱后,夏文轩爬上了一座特别高大的沙丘。
站在丘顶,他愣住了。
沙丘的另一边,不再是无尽的黄沙。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可见连绵的、青黑色的轮廓。
是山脉!
有山脉,就可能有人烟,有参照,有脱离绝境的希望!
希望带来的力量让他暂时忘却了痛苦,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沙丘,朝着山脉的方向奔去。夜色降临,沙漠温度骤降,寒冷刺骨。他裹紧破烂的衣衫,胸口的蓝光在黑暗中成为唯一的光源,也像一盏指引死亡的灯。
深夜,当他终于挣扎着来到山脚下时,发现了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底部有被水流冲刷过的痕迹,虽然现在没有水,但河道走向明确。
他沿着河床向上游走去。天亮时分,他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发现了几块风化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文字和图样。他辨认出,那是西域某个小国古老的文字,记载着此地曾是通往某个绿洲的商道。
“西域……我竟然被传到了西域……”夏文轩心中了然,同时又感到一阵急迫。西域距离南疆何止万里!就算有最快的马,日夜兼程也需要七八天!
而云溪用生命换来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天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就算他现在立刻找到马匹,不吃不喝不眠,也绝对赶不及。
难道所有的努力,所有人的牺牲,都要在这里功亏一篑吗?
他颓然坐倒在石碑旁,胸口的蓝光似乎也感应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猛然一涨。剧痛袭来,他蜷缩起身体,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微弱却熟悉的声音,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文……轩……”
是萤!
夏文轩猛地睁大眼睛,这不是幻觉!这声音虽然微弱缥缈,却带着净蚀之光特有的纯净气息,正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方式,跨越了空间,连接到了他怀中的海洋之心核心,再传递到他的意识里!
“萤!是你吗?你在哪里?”他在心中拼命呼喊。
“……封印……快……破了……”萤的声音极其吃力,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地煞……在冲击……最后的节点……我撑不住了……”
“坚持住!我拿到了海洋之心!还有其他本源之力!我们一定能重新封印它!”夏文轩急切地回应。
“……不……来不及了……”萤的声音带着深切的悲伤和一丝决绝,“我感觉到……你的位置……太远了……听着……文轩……最后的希望……不在地上……”
“什么意思?”
“天柱峰……地脉深处……大地之心……是封印的……最后基石……但取出它……需要……七种本源之力的……共鸣引导……”萤的声音越来越弱,“你手中的……海洋之心……加上你已经有的……可以……远程引发……初步共鸣……暂时……稳定地脉……为我……争取……一点点时间……”
“如何引发共鸣?告诉我!”夏文轩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一段复杂而古老的咒文和能量运转方式,伴随着萤最后的力量,直接烙印在夏文轩的脑海深处。同时传递过来的,还有萤所在位置的空间坐标——那是以天柱峰地脉为参照的一种玄妙感应。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萤的声音细若蚊蚋,“引发共鸣……会消耗你……巨大的生命力和……所有本源之力的力量……你可能……会……”
“别说了!”夏文轩在心中吼道,“告诉我怎么做!快!”
没有回应了。连接彻底中断。无论他如何呼唤,意识深处只剩下一片空寂。
萤已经无法再分神。她正在天柱峰顶,独自面对最后的冲击。
夏文轩抬起头,看向东方。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南疆,天柱峰,就在那个方向。
他挣扎着站起,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盘膝坐下,按照萤传递的方法,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一切力量。
首先,是皇道龙气。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透出,虽不复往日威严,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接着,他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引导出怀中的海洋之心核心力量。湛蓝色的光晕与金光交织,照亮了周围的山岩。
然后,是存放在特制容器中的时间之砂(微弱的时间波动荡漾开来)和星辰之核(纯净的星辉点点亮起)。云溪牺牲换来的空间之晶本源虽然已耗尽,但残存的微弱空间坐标印记也被他激发。
四种本源之力,在他身前缓缓旋转,彼此试探,冲突,又在夏文轩以生命为桥梁的强行引导下,开始产生一种极其不稳定、却确实存在的共鸣波动。
夏文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败,头发彻底雪白,皮肤干枯如同树皮。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流向那个正在形成的共鸣力场。
还不够……距离太远,感应太弱……需要更强的引导,更精确的坐标锚定!
他猛地想起怀中的另一样东西——那柄布满裂纹、灵气尽失的镇国剑。
大夏镇国剑,承载三千年国运,与大地龙脉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抽出镇国剑,毫不犹豫地将剑尖刺入自己的心口——不是自杀,而是让心头热血浸染剑身,同时将自己正在发散的、承载着四种本源之力和自身全部生命精元的共鸣波动,强行灌注到这柄曾经的神剑之中!
“以我之血,以我之魂,以众生愿力,贯通地脉,共鸣彼方——开!”
他嘶声念出最后的咒文,用尽全身力气,将镇国剑狠狠插入脚下的岩石!
“咔嚓——”
布满裂纹的镇国剑,在这股决绝力量的冲击下,终于彻底崩碎!无数金色的、蓝色的、银色的、星光点点的碎片炸开,却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化作一道混合了多种色彩的、凝实的光柱,以剑柄为中心,轰然钻入地底,沿着地脉的脉络,朝着萤传递来的那个坐标,以一种超越物质距离的方式,疾驰而去!
光柱消失的瞬间,夏文轩眼中的神采也彻底黯淡。他保持着单膝跪地、一手按在碎裂剑柄上的姿势,凝固在那里。胸膛不再起伏,心跳已然停止。只有那空洞望向东方、不肯闭上的双眼,仿佛还在诉说着最后的执念。
荒芜的山脚下,风沙再起,渐渐掩盖了那道凝固的身影。
但在他生命之火熄灭的地方,在那深入地脉的光柱消失的尽头——
南疆,天柱峰,地脉深处。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混合了多种本源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猛地炸开!
已经布满裂痕、即将彻底崩溃的地脉封印,被这股外来的、同源的力量一激,竟奇迹般地微微一震,裂痕扩张的速度,出现了刹那的减缓……
天柱峰顶,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那一点净蚀之光,在这突如其来的、细微的支援下,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没有立刻熄灭。
这用一位皇子、一位挚友、一位传承者全部希望与生命换来的刹那,究竟能带来怎样的变数?
远方的东海深渊,那独自支撑的身影,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光?
最终的结局,正在这争分夺秒的寂静与爆发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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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