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涧的深处,阴风依旧在呼啸,但陈渊四人却觉得,这风声似乎不再那么刺耳,那股侵蚀神魂的寒意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
他们跪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头颅深埋,身躯因极致的敬畏而微微颤抖,却无一人敢于抬头,去直视那道青衫背影。
方才那云淡风轻间,捏碎炼魄六重妖蟒头颅的一幕早已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死死地刻在了他们的灵魂之上。
在他们眼中,眼前的少年,已非“人”,而是一位不为人知的隐士大能!
“不必拘谨,起来吧。”
白宸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温和清朗,没有半分的居高临下,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天地敕令般的威严。
陈渊四人如蒙大赦,却又不敢立刻起身,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前……前辈……”
陈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前辈高人在此,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他已然在称呼上用上了“前辈”二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年龄样貌皆是虚妄。
“前辈?”
白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曾几何时,莫说是这凡尘俗世,便是那仙界之巅,亿万仙神佛魔,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自称“晚辈”?
他没有去纠正这个称呼,也没有去解释什么。
有些事情解释便是着相,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既应了与你们同行,便算是一场因果,无需多礼。”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让陈渊四人那因恐惧而几乎停摆的神魂缓缓恢复了平静。
四人这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却再也不敢与白宸并肩而行,而是恭敬地落后了半个身位,像四个最忠诚的护卫,跟在那道青衫身影之后。
队伍的氛围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陈渊等人对白宸是感激与好奇,那么现在剩下的便唯有纯粹的敬畏,他们不再言语,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随着白宸的深入,周围的噬魂瘴竟是变得越来越稀薄,那些原本隐藏在黑暗中,不时发出悉索声响的未知凶兽,也仿佛遇到了天敌,消失得无影无踪,整条落魂涧仿佛都在为这个少年让路。
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地势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
溶洞的穹顶之上,垂下无数根巨大的乳石,石上寄生着一种能发出柔和白光的奇特晶石,将整个溶洞照得亮如白昼。
溶洞的中央,是一片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散发着一股精纯到了极致,令人闻之便神魂都为之悸动的灵气。
而在湖泊的正中心,一块突起的黑色礁石之上,一株通体紫色约莫巴掌大小,形似一只蜷缩着的小猴子的奇特灵花正静静地绽放着。
它的周围紫气氤氲,瑞彩千条,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紫……紫猴花!”
林清竹第一个失声惊呼,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激动与不敢置信!
这株他们此行梦寐以求,甚至不惜以性命来搏的神药,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太好了!师父有救了!”赵小胖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渊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他没有立刻上前采摘,而是恭敬地看向白宸,请示道:“前……前辈,这紫猴花……”
他知道此等神物定有强大的守护妖兽,若无眼前这位前辈点头,他们便是看到了也绝无可能拿到。
白宸的目光没有落在那株紫猴花上,眼神只是平静地扫过那片小小的湖泊,随和淡淡地说道:“此地的主人,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原本平静的湖泊,“咕噜噜”地,冒起了一连串巨大的气泡!
紧接着,一个硕大无比,长满了触须的头颅自湖底缓缓上浮,最终破水而出!
那是一头他们从未见过的恐怖水妖!
其头颅便有房屋大小,通体覆盖着青黑色如同岩石般的甲壳,一双灯笼般大小的浑浊眼眸死死地盯着岸边的几个不速之客,其中充满了暴虐与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股远比那噬魂妖蟒更加恐怖、更加厚重的威压轰然降临!
洞虚境九重!
这头水怪,竟是一头洞虚境的恐怖存在!
陈渊四人在这股威压面前,瞬间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体内的灵力都仿佛要被这股威压冻结,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然而,白宸依旧是站在原地,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仿佛那足以碾碎山岳的威压于他而言,不过是拂面的清风。
“孽畜,”
他看着那头水怪,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见我,为何不拜?”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来自血脉源头、天地初开时的无上敕令。
那头原本暴虐无比的水妖,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巨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暴虐与杀意如同退潮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困惑与恐惧。
它稀薄的血脉深处,流淌传承的一个早已被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烙印,仿佛被这道声音悍然激活!
它感觉到,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少年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它从灵魂到肉身都为之战栗,想要顶礼膜拜的气息!
“吼……?”
水怪发出一声低沉充满了不解的嘶吼,它的神智陷入了血脉传承的记忆与眼前现实的巨大冲突之中。
“看来,岁月太过久远,血脉稀薄连我的气息都已经忘记了。”
白宸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缓缓抬起右手,一缕微不可查,仿佛由万千星辰凝聚而成的混沌色气息自他指尖悄然溢出。
那是,一丝属于他本源的……鸿蒙之气!
当这缕气息出现的刹那,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失声了。
那头洞虚境的水妖,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底僵在了原地。
那双灯笼般大小的浑浊眼眸,瞬间被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恐惧与狂喜所填满!
它认出来了!
是这个气息!
是这个铭刻在它血脉最源头,让它一族世世代代守护于此,等待了无数年的气息!
是那位!
“噗通!”
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挣扎。
那头硕大无比的水怪,那颗狰狞恐怖的头颅,重重地朝着那道青衫身影低了下去,直至完全没入水中,只在湖面上留下一圈圈涟漪。
这一幕让后方的陈渊四人再次陷入了石化。
他们看着那头恐怖水妖,就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便如同见到了神明般俯首称臣,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天之内,被反复无情地碾碎重塑……
“去吧,”
白宸没有再看那头水怪一眼,只是对着早已呆若木鸡的陈渊等人,淡淡地说道,“取你们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