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没冷,灰里还埋着火种
熔渣池归于死寂,那团裹着黑色黏膜的胚胎静卧池心,表面浮现出类似经络般的青金色纹路,仿佛体内有锅小火慢煨着狂暴元能。
空气里还残留着冷剂蒸发后的霜雾,焦石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映着天边未散的紫红残光,像一幅被烧毁的地图。
凌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冷静中透着一丝颤意:“能量活性下降至王阶以下,但结构密度仍在攀升……它不是被封印,是被‘养’起来了。”
陆野靠在半堵断墙边,衣衫破烂如絮,脸上沾满血污与灰烬。
他咳出一口痰,暗红中缠着几缕金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那是元能逆冲经脉、伤及本源的征兆。
可他的嘴角却扬起,像是刚啃完一根香喷喷的骨头。
“我喂它吃了我的血肉,”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它就得分我一缕命脉——这叫等价交换。”
他没说的是,那一碗血羹,是他以“内烹·文火慢炖”炼化的精元之粹,融合了寒心花最后的灰烬、远古兽骨髓,还有他自己三成气血。
换来的不只是镇压君主级胚胎的奇效,更是在那暴虐生命本源中,种下了一道属于“食神之力”的烙印。
那不是奴役,是共生。
就像厨师驯化烈火,用温度逼出食材最深层的滋味。
远处,铁头正默默拖拽尸体。
那些曾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脊蜈残骸,此刻如同废铜烂铁般被一条条拖向锅炉房。
少年聋哑,听不见嘶吼,也说不出话,但他懂陆野的眼神——剖腹,取脑,留腺体。
这些尚未腐败的神经节和信息素腺体,是凌月下一步研究的关键。
只要解析出它们的信息素编码,未来就能伪造气味指令,操控整个蜈群如臂使指。
这是比杀戮更高级的掌控。
陆野擦了擦嘴角,踉跄起身,走向那口老旧陶罐。
罐身符纹已黯淡,但底部仍有一小块暗红色结晶未化,像是凝固的火焰之心。
他小心翼翼刮下,又从怀中取出焊工临终前遗落的一撮机油粉尘——那老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通道炸了,油管还通着底。”
废物?
不,在陆野眼里,没有真正的废物。
只有还没找到火候的食材。
他将结晶碾碎,混入寒心花余烬与机油粉尘,再以指尖滴血为引,在掌心揉捏成一枚漆黑药丸。
药丸成型刹那,竟传出微弱的心跳声,仿佛里面封着一颗活物的脏器。
【燃脏丸】——可在绝境中点燃五脏六腑,短暂激发超越境界极限的潜能。
代价?
每使用一次,折寿三年,且可能引发元能暴走,焚身而亡。
但这玩意儿,他必须留着。
今天能镇住冥蜕蜈皇胚胎,不代表明天不会遇到更疯的家伙。
在这片废土上,活着就得给自己多备几道“硬菜”。
他收好药丸,目光扫过战场残局。
尸横遍野,建筑倾塌,空气中弥漫着腐腥与金属锈味。
可在他眼中,这片废墟已经开始焕发生机——这里有食材,有燃料,有热源,甚至还有免费劳动力。
“该重建了。”他喃喃道。
不是重建锅炉房,而是重建规则。
就在这时,地下深处传来一阵沉闷震动,像是某种机械正在重启。
监控室内,魏九爷被亲卫从瓦砾中扒出,左腿压断,机关轮椅炸成废铁。
他满脸血污,独眼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墙角一台布满灰尘的终端屏幕。
画面中,陆野正弯腰捡起一块染血的蜈壳碎片,仔细端详,随后放入麻袋——像极了一个认真挑拣原料的厨子。
魏九爷忽然笑了,笑声干涩癫狂,在空荡的指挥所里回荡。
“好小子……你不杀我,是因为你知道,只要我还活着,整个锈骨巷就不会停手追你。”他喘着气,牙齿咬破指尖,鲜血顺着苍白的手指滴落,在控制台上画出一道扭曲的符纹。
那不是现代科技,而是“天变”前流传下来的原始图腾——巢母共鸣器的启动密钥。
尘封多年的装置缓缓苏醒,指示灯一盏盏亮起,发出低频嗡鸣。
这东西早已被淘汰,连基地档案都列为“迷信残余”,可魏九爷知道它的真正用途——它不发信号,不传数据,只释放一种频率极低的声波,模仿君主级异兽诞生初期的啼鸣。
这种声音,能穿透精神屏障,直接作用于低等异兽的本能基因。
“你想当灶爷?”魏九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起复仇的火,“老子就给你一锅滚油。”
他的手指重重按下回车键。
终端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行古老文字:
【巢母共鸣协议激活……目标族群:铁脊蜈(亚种)】
【信号发射范围:锈骨巷全域】
【倒计时:00:59:59】
与此同时,陆野站在锅炉房门口,抬头望向夜空。
风停了,星隐了,连远处变异野狗的嚎叫都不见了踪影。
太安静了。
他眯起眼,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像是油脂即将燃尽前的那一瞬焦香,又像是面团发酵过度后渗出的酸苦。
“铁头。”他低声唤道。
少年立刻转身,眼神警觉。
陆野望着深巷尽头那排熄灭的路灯,缓缓道:“今晚加岗,所有出入口设三重哨。另外……把剩下的寒心苔全熬成雾剂,备着。”
他不知道魏九爷做了什么。
但他知道,在这片废土上,每一次死里逃生之后,总会有人不甘心地掀桌。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新菜单。
夜风如刀,割不开锈骨巷上空那层凝固的死寂。
就在铁头布下第三重哨岗的刹那,整条巷道的金属管道忽然发出共振般的嗡鸣。
起初是低频震动,像是地底有巨兽翻身,紧接着,那声音爬升至人耳难以捕捉的波段,却直击脑髓——仿佛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太阳穴。
陆野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巷子深处,巡逻中的铁脊蜈群骤然僵直。
它们原本泛着幽绿光泽的复眼,在一瞬间染成赤红,甲壳缝隙里渗出粘稠黑液,六足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一头体型稍小的蜈蚣突然调转方向,一口咬断身旁同伴的节肢,咀嚼声清脆得如同碎骨。
“不对……不是攻击指令。”陆野低语,指尖已悄然捏紧藏在袖中的【燃脏丸】。
下一瞬,混乱爆发。
这些曾被陆野与凌月联手驯化的战斗异兽,彻底失控。
它们不再区分敌我,凡是活物皆成猎物。
魏九爷残存的守卫刚冲出掩体,便被三头蜈蚣扑倒,撕扯成血雾。
钢筋水泥在它们暴走的力量下如纸糊般崩裂,整片街区陷入猩红的狂潮。
耳机中传来凌月急促的声音:“声波频率锁定在47.3赫兹!这是模拟君主级异兽初生啼鸣的原始信号,能直接激活低等异兽的基因本能!普通隔音、神经阻断剂全部无效!”
“原来如此。”陆野闭上双眼,任那诡异嗡鸣穿透颅骨,直贯识海。
他没有抵抗,反而运转起【内烹·文火】心法——这是他在淬体“清髓露”时领悟的秘术,以自身经脉为锅,元能为汤,将伤势与毒素慢炖化解。
此刻,他竟将侵入体内的声波震荡也纳入体内,像熬一锅险中求胜的老火汤。
识海之中,血肉与元能交融的记忆翻涌而出。
那一碗以精元炼化的血羹,与冥蜕蜈皇胚胎共振时产生的特殊韵律,竟与此刻的催狂声波隐隐相合——但节奏相反,如同阴阳两极。
“找到了。”陆野嘴角微扬,睁开眼时,眸底掠过一丝青蓝微光,宛如灶火初燃。
他迅速写下一段波动频率,递给铁头。
少年会意,拖着一台废弃的扩音器爬上屋顶,将数据导入老焊工遗留的电路板中。
随着电流嘶响,一道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反向音律扩散而出——
两种声波在空中对撞,空气竟荡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刺耳鸣啸戛然而止,狂化的蜈群仿佛被抽去筋骨,纷纷瘫软在地,甲壳微微抽搐,口器开合间滴落泡沫。
巷道重归寂静,只剩余音在废墟间回荡。
陆野站在高处,俯视这一片横七竖八的庞然巨物,眼神却未有半分松懈。
他蹲下身,从熔渣池边缘拾起一片脱落的黑色鳞膜,轻轻嗅了嗅。
“这声波……不只是唤醒。”他低声自语,“是在‘喂养’。”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检测到高阶食材共鸣现象,满足解锁条件】
【开启新功能:食材溯源——可追溯异兽本源气息,定位其生命链上游】
陆野瞳孔微震。
他望向熔渣池中央那团静卧的胚胎,青金经络仍在缓缓搏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你不是单纯的灾厄……你是母鼎。”他轻声道,“既然你能催生它们……那我也能——用你来炖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