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吴县被热浪裹得发闷,思源渠灌溉的百亩稻田却透着焦灼——连续十日没下雨,渠水水位渐渐下降,刚冒尖的稻苗蔫头耷脑,嫩绿的叶片卷成了细筒,风一吹,听不到往日的“沙沙”声,只剩稻叶摩擦的干涩响动。阿禾握着郑五的旧锄头,蹲在田埂上,指尖划过卷边的稻叶,指腹沾着干燥的土末,又糙又凉——这是春耕后第一次遇旱,也是他第一次牵头协调同盟支援,手心的汗把锄头柄攥出了湿痕。 “阿禾哥!西头的稻田更旱!稻苗都快黄了!”小豆子跑过来,裤腿上沾着干泥和草屑,手里的水桶底还剩半桶水,是他刚从渠里提来的,“李伯都急得坐在田埂上抽烟,那亩田是他去年用血汗改成的良田,要是旱死了,冬天全家都得饿肚子!” 阿禾站起身,望向西头的稻田——那里的稻苗刚长到膝盖高,本该是拔节的关键时候,如今却成片地打着蔫,土缝裂得能塞进指甲。他想起郑五教他的“禾苗三分水,七分心”,又看眼前紧锁眉头的百姓,深吸一口气:“小豆子,你去通知学堂的先生,让孩子们回家叫大人,都来渠边护水;我去郡府找霸王,求他联系齐地和淮南,看看有没有抗旱的法子!” 跑向郡府的路上,阿禾遇到了张婶,她正提着老张的旧竹篮,篮里装着刚采的马齿苋——这草耐旱,煮水浇在稻根旁能保墒,张婶去年从淮南农妇那学的法子,一直记着。“阿禾,先别急着找霸王,”张婶把马齿苋递给他,“这草煮水浇苗管用,俺们先试试,别让稻苗再黄下去了!” 阿禾接过竹篮,马齿苋的清苦气压过了土腥味。他望着张婶鬓角的汗痕,突然想起去年蝗灾时,张婶也是这样沉着,抱着艾草水跑遍每块稻田,哪怕累得直不起腰,也没让一亩田被虫啃光。“张婶,您带着妇人们煮草水,俺去渠边组织大家堵水,咱们先把旱情稳住!” 等阿禾带着百姓们赶到渠边时,郑母也来了,她提着郑五的旧陶瓮,里面装着刚熬的米汤——米汤浇在稻叶上能锁水,郑母说“这是阿五以前在旱年用过的土法子,管用”。“孩子们,先喝口米汤再干活!”郑母把米汤分给大家,陶瓮上的“丰”字被汗浸得发亮,“阿五以前跟俺说,旱年最磨人,可只要人不慌,法子总比困难多!” 百姓们立刻行动起来:男人们扛着锄头加固渠岸,防止水渗进田埂;妇人们蹲在稻田里,用瓢舀着草水浇在稻根旁;孩子们则跟着小豆子,用树枝扎成的小耙子松表土,减少水分蒸发。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被草叶划破了,却只是用嘴吮了吮,继续松土:“阿禾哥说,英雄们护粮时流了血,俺们这点小伤不算啥!” 可旱情比预想的严重,渠水越流越慢,西头的稻田还是没浇上水。李伯蹲在田埂上,望着发黄的稻苗,烟袋锅子抽得“吱吱”响,眼泪掉在干土上,瞬间就没了痕迹:“俺们守着这片田不容易,咋就遭了这旱……”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是刘邦,手里拿着一把旧铁锹,正帮他挖引水沟。 “老李,别灰心,”刘邦的声音很平和,铁锹是他从彭城带来的,以前用来挖战壕,如今挖水沟却格外顺手,“俺在彭城时见过大旱,当时用水车从河里引水,比靠渠水靠谱!咱们找齐地农匠,说不定他们有法子!” 李伯愣了愣,随即站起身:“对啊!水车!俺们咋没想到呢!”百姓们立刻分头去找工具,郑母带着孩子们去河边砍竹子,张婶则回家翻出老张的旧绳,准备绑水车的轮轴。 正午的太阳最毒时,赵磊和虞姬带着援兵来了——齐地农匠推着三架新造的水车,车轮是用崂山的松木做的,辐条结实;淮南水师则扛着抗旱的草药,是从淮河畔采的“水筋草”,煮水浇田能耐旱。“这水车是田将军特意让俺们赶制的,”齐地老匠人擦着汗,“俺们齐地靠海,旱年常用这法子引水,一天能浇十亩田!” “这草药是英布将军送来的,”淮南水师将领递过药包,“英将军说,淮河畔的稻农都用这草抗旱,浇一次能管三天!” 楚齐淮的军民立刻分工:老匠人教大家组装水车,轮轴绑上老张的旧绳,转动时“吱呀”响,却格外有力;水师士兵帮忙煮草药,大铁锅架在渠边,药香混着水汽飘散开;阿禾则握着郑五的旧锄头,挖引水沟把水车引的水导进稻田,锄头刃口磨得发亮,每一下都挖得很深。 刘邦跟着老匠人学修水车,手里的扳手拧得飞快,轮轴很快就转了起来。“老刘,你这手艺,比俺们齐地的铁匠还精!”老匠人笑着夸他,刘邦擦了擦汗,手里的帕子是郑母给的粗布巾:“以前净干抢粮的糊涂事,如今才知道,帮百姓引水,比抢粮实在多了。” 夕阳西下时,水车终于把水引进了西头的稻田。清澈的水流顺着引水沟淌进田里,蔫头耷脑的稻苗渐渐舒展开叶片,嫩绿的颜色又透了出来。百姓们坐在田埂上,看着水流漫过干土,有的甚至掬起一捧水,洒在稻叶上,眼里满是激动:“活了!稻苗活了!” 阿禾蹲在田里,摸着重新舒展的稻叶,心里满是踏实。他想起郑五在黑松林护粮时说的“百姓的田,就是咱们的命”,如今大家齐心抗旱,把命连在一起,再大的灾也能扛过去。 当天晚上,百姓们在忠魂碑前摆上了祭品——是刚采的马齿苋、用过的水车绳和草药包,还有郑母做的麦饼。阿禾把郑五的旧锄头放在碑前,轻声说:“郑大哥,旱情过去了,稻苗活了,俺们没让你失望。等秋收了,俺们就给你送新米,让你尝尝用同心护下来的稻子有多香。” 孩子们也来了,他们把自己做的稻草人放在碑旁,稻草人身上插着马齿苋,手里握着小锄头,是小豆子带领大家做的:“郑五叔叔,这稻草人能吓鸟,还能帮稻苗挡太阳,俺们会像你一样,护好这片田!” 张婶走到老张的名字前,把老张的旧竹篮放在碑上,篮里装着一把稻苗:“你放心,稻苗都好好的,水车转得很欢,你要是在,肯定会笑着帮大家修水车。” 月光洒在碑上,名字被镀上了一层银辉。赵磊牵着虞姬的手,望着碑前的祭品和孩子们的笑脸,轻声说:“弟兄们,你们看,百姓们学会了齐心抗旱,学会了互相支援,你们的付出,都变成了他们的力量。” 夜风拂过稻田,稻叶重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英雄们的回应。属于楚地的故事,早已不是“霸王再兴”的征战传奇,而是“旱年同舟”的民生篇章——是马齿苋的清苦,是水车的“吱呀”,是碑前永不褪色的初心,是一代又一代人,用同心和勇气守护的太平。这份太平,会跟着稻苗一起拔节,跟着秋天一起成熟,永远留在这片被英雄守护、被百姓珍爱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