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口的雪终于化透了,梯田里的泥土泛着湿润的黑,风里带着新草的清香。“阿吉田” 旁挤满了人,乌孙人正往田埂上搬驼毛袋 —— 里面装着混种麦种,每一粒都裹着薄薄的驼毛粉,是月氏人教的护种法子;交趾的阿蛮带着工匠,在水渠边调试新做的水转筒车,竹筒 “哗哗” 地转着,把渠水提进田垄,溅起的水花映着朝阳,像碎银般闪;倭国的小野蹲在田边,手里拿着木尺,仔细测量麦种的播种间距,嘴里还念叨着小巴图教的口诀:“三粒一穴,行距一尺五,踩实抗风又耐旱……”
赵磊蹲在阿吉的木牌旁,手里捧着一小袋褐色的麦种 —— 这是去年从阿吉旧屋找到的陈种,颗粒虽不如新种饱满,却带着阿吉的温度。“今天把这袋种在最前面,” 他对身边的虞姬说,“让阿吉也看着,今年的麦田,会比去年更壮。” 虞姬点点头,从医箱里掏出一小包艾草粉,撒在麦种上:“这是乌孙长老给的,能防地下虫,阿吉的麦种,得护得更仔细些。”
阿狼正带着阿尘和阿雪,在田边整理播种用的小锄。阿尘的小锄是青铜做的,柄上缠着阿雪送的驼毛绳;阿雪的锄则是用波斯的硬木做的,小巧轻便,刚好适合她的小手。“等会儿俺们种完‘阿吉田’,就去种你带回来的贺兰麦种,” 阿狼摸了摸阿尘的头,肩头的旧伤还贴着虞姬给的艾草膏,“到了夏天,就能给你阿雪妹妹摘麦穗了。”
可就在众人准备播种时,农兵阿福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一个空荡荡的驼毛袋 —— 上面绣着 “太平麦” 的纹样,是之前分给贺兰部的麦种袋。“赵将军!不好了!囤在西坡的麦种少了两袋!渠边还发现了马蹄印,像是…… 像是残寇的!”
赵磊心里一沉 —— 赤勒被擒后,他的副手巴图鲁一直没露面,想必是躲在附近,等着趁机报复。这两袋麦种是要分给漠北新来的几个小部落的,要是被抢了,那些部落开春就没粮种,很可能又会被逼着去抢。“阿骨带肃慎兄弟去查马蹄印,顺着印子找残寇的藏身处!” 赵磊立刻起身,青铜刀握在手里,“月律带月氏人守着水渠,别让他们再破坏;刘邦,你跟俺带骑兵去追,务必把麦种追回来!”
“俺也去!” 阿狼突然站出来,手里的小锄换成了断矛,“巴图鲁是赤勒的副手,俺以前跟他打过交道,他最会躲在沙窝子里偷袭,俺能帮着找!” 他的妻子想拉他,却被他按住手:“放心,这次俺带着阿尘的小鹿木雕,能护着俺。” 阿尘赶紧把怀里的木雕小鹿塞给父亲:“爹,小鹿会帮你找麦种的,你别受伤。”
队伍刚出发,阿雪就拉着阿尘往田埂后面跑 —— 两个孩子偷偷藏了两块热乎的麦饼,想给阿狼送去。“俺爹说,巴图鲁的人会用迷烟,” 阿雪从兜里掏出个小陶瓶,里面是虞姬教她熬的驱虫水,“这水能破迷烟,俺们得给阿狼叔叔送去。” 阿尘点点头,攥着木雕小鹿,跟着阿雪往马蹄印的方向跑,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水渠旁的芦苇丛里。
赵磊和刘邦顺着马蹄印追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沙窝子旁发现了动静 —— 沙地上散落着几根麦种,远处的坡后飘着淡淡的烟,像是在烤什么东西。“巴图鲁!出来!” 阿狼对着坡后喊,“你抢了麦种,那些小部落的孩子就要饿肚子,你忍心吗?”
坡后传来粗哑的笑声,巴图鲁带着五个残寇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的驼毛袋,袋口的麦种正往下漏。“阿狼,你个叛徒!” 巴图鲁晃着麦袋,“这些麦种要是烧了,楚狗就没法给那些部落送种,到时候他们还得跟着俺抢!”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要往麦袋上扔。
“不许烧!” 阿狼猛地冲过去,断矛直指巴图鲁的胸口。巴图鲁早有准备,挥手撒出一把迷烟,阿狼躲闪不及,呛得直咳嗽,脚步慢了半拍。巴图鲁趁机挥刀砍向阿狼的胳膊,赵磊的青铜刀及时挡住,两刀相撞的脆响震得沙粒簌簌掉:“想动麦种,先过俺这关!”
刘邦的骑兵也在这时冲上来,长矛对着残寇们刺去。可巴图鲁的人早就在沙窝子里挖了陷阱,一个骑兵不小心踩空,连人带马摔了进去,马蹄在陷阱里乱蹬。“楚狗,这是俺的地盘!” 巴图鲁笑得猖狂,“今天就让你们埋在这沙窝里,麦种烧了,你们的太平梦也该醒了!”
就在这时,芦苇丛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喊声:“阿狼叔叔!用这个!” 阿尘和阿雪举着陶瓶冲出来,把驱虫水对着巴图鲁的脸泼过去。驱虫水里混着香蕉叶汁,又黏又呛,巴图鲁被泼得睁不开眼,手里的火折子 “啪” 地掉在沙地上。阿雪趁机冲过去,一把抢过巴图鲁手里的麦袋,抱在怀里就往赵磊身边跑:“麦种没被烧!俺抢回来了!”
“找死!” 巴图鲁抹掉脸上的汁水,挥刀就追阿雪。阿狼眼疾手快,断矛狠狠扎在巴图鲁的腿上,巴图鲁惨叫着跪倒在地,沙地上瞬间渗出血来。“不许伤孩子!” 阿狼的声音带着怒气,肩头的旧伤因为用力又裂开了,血渗进粗布衫,“俺以前抢粮,害了多少孩子饿肚子,今天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你再伤他们!”
残寇们见首领被制,又看到两个孩子护着麦袋的模样,手里的刀渐渐垂了下来。其中一个残寇突然扔下刀,跪在沙地上:“俺们…… 俺们也是被逼的,巴图鲁说不抢麦种,就把俺们的孩子扔去喂狼……” 刘邦走过去,把一块麦饼递给他:“别跟着他了,黄沙口还有空地,你们带着孩子来种麦,俺们教你们技术,以后再也不用抢。”
巴图鲁趴在沙地上,看着阿雪抱着麦袋的背影,突然低低地哭了:“俺的孩子…… 去年冬天饿死了,要是当时有麦种,他也不会……” 赵磊蹲下来,把一袋新麦种放在他面前:“现在种还不晚,黄沙口的地能种出麦,你要是愿意,就跟着阿狼学,明年秋天,就能给你孩子的坟前献新麦。”
夕阳西下时,队伍带着追回的麦种和投降的残寇回到黄沙口。阿雪抱着麦袋,一路都没松手,直到把麦种交给乌孙长老,才长长舒了口气。阿狼的妻子赶紧给丈夫包扎裂开的伤口,眼泪掉在纱布上:“下次不许再这么拼命了,你要是出事,俺和阿尘怎么办?” 阿狼握住她的手,指了指身边的阿尘和阿雪:“为了这些孩子,俺也得活着,看着他们在麦田里长大。”
第二天清晨,播种终于开始了。赵磊把阿吉的陈麦种,小心地播在 “阿吉田” 最前面的一垄,虞姬在旁边撒艾草粉,每播完一穴,就用手轻轻踩实。阿狼带着投降的残寇,在旁边的田垄播种,巴图鲁学得格外认真,手指被泥土磨破了,也没停下:“俺要种出麦,给俺孩子的坟前献一捧,让他知道,爹现在不抢了,能自己种粮了。”
阿尘和阿雪手拉手,在田埂上跑来跑去,给播种的人递麦种。阿尘的木雕小鹿插在田边,阿雪则把自己的木雕麦穗放在小鹿旁边:“这样小鹿就能护着麦种,让它们快快发芽。” 小巴图跑过来,手里拿着刚画好的 “种麦图”,上面画着各族人一起播种的样子,还有一只小鹿站在 “阿吉田” 旁,笑得格外灿烂。
傍晚时分,所有麦种都播完了。各族人坐在田埂上,分享着带来的食物 —— 乌孙的奶疙瘩、波斯的坚果、倭国的海苔、交趾的香蕉干,还有虞姬熬的麦仁粥。巴图鲁捧着粥碗,眼泪掉进粥里:“俺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热乎的麦粥,要是早知道种麦能这样,俺也不会跟着赤勒抢粮。”
赵磊站在 “阿吉田” 旁,望着刚播完种的田垄,风里带着泥土和麦种的清香。黄金麦穗权杖插在阿吉的木牌旁,杖尖映着晚霞,像一颗跳动的火种。“阿吉,” 他轻声说,“你看,咱们的麦种,不仅救了人,还让很多人改了邪归正。以后,会有更多人跟着种麦,再也不会有抢粮的强盗了。”
虞姬走到他身边,手里攥着一片刚冒芽的草叶:“过不了几天,麦种就会发芽,到时候整个梯田都会是绿色的。” 她指着远处的水渠,水转筒车还在 “哗哗” 地转着,“阿蛮说,等夏天,他要把交趾的香蕉树种在水渠旁,既能遮阳,又能当驱虫的草药,一举两得。”
夜色渐深,田埂上的灯渐渐亮起,各族人的谈笑声在风里散开。阿尘和阿雪、小巴图躺在麦秸堆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阿尘突然说:“等麦熟了,俺们把新麦磨成粉,做一个大大的麦饼,各族人一起吃,好不好?” 阿雪和小巴图齐声说好,三个孩子的笑声飘在梯田上空,和水转筒车的 “哗哗” 声、远处的驼铃声,交织成一首温暖的歌。
赵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又望向满田的麦种,心里满是坚定。他知道,春耕的播种,不仅是播下了麦种,更是播下了太平的希望 —— 只要各族人还能像现在这样,手拉手护着麦田,心连着心盼着丰收,“以农止战” 的梦想,就会在每一粒发芽的麦种里,长成参天的希望,让每一片土地都能听见麦浪翻滚的声音,每一个家庭都能过上不用怕战争、不用怕饥饿的好日子。
风拂过田垄,泥土里的麦种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春的暖意,正悄悄积蓄着力量,准备在某个清晨,顶破泥土,长出嫩绿的芽 —— 那是新生的希望,是太平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