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口的初冬来得早,一场薄雪过后,梯田裹上了层白霜,谷仓上的 “太平麦” 麻布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旗角沾着的雪粒像缀了层碎钻。赵磊踩着雪走到粮囤旁,伸手拍了拍囤顶的驼毛毡 —— 这是乌孙长老特意送来的,防潮又保暖,掀开一角,里面的雪麦与金麦混装的麦粒泛着油亮的光,凑近闻还能嗅到新麦的清甜。“今年的麦种得按各族的法子存,” 赵磊对围过来的农兵说,“乌孙的驼毛铺底,波斯的干燥粉拌种,交趾的香蕉叶铺在囤边防虫,肃慎兄弟再把半成麦种放进冰窖,留着明年春耕当‘籽种’。”
话音刚落,阿古拉就扛着一捆香蕉叶走来,叶上还带着交趾特有的清香:“阿蛮兄弟说,这叶子晒透了铺在麦囤里,虫鼠都不敢靠近,俺们骆越部落年年这么存粮,开春麦种还跟新收的一样。” 波斯工匠哈桑也捧着个羊皮袋赶来,里面装着浅褐色的粉末:“这是波斯的‘椰壳灰’,磨细了拌在麦种里,能吸潮气,去年俺们用这法子存的金麦种,发芽率还能有九成。”
虞姬带着妇娘们在粮囤旁支起木架,正把乌孙送来的驼毛缝成大毡,每块毡子边缘都绣着小小的麦穗纹。“拓跋部落的人快到了,” 虞姬手里的针线没停,“听说他们在漠北遭了雪灾,牛羊冻死了大半,存粮也没了,来求麦种还想学法子种麦,咱们得把护苗布和种麦口诀多准备些。”
没过多久,远处的雪坡上就出现了一串马蹄印 —— 漠北拓跋部落的首领拓跋烈,带着五个族人骑着瘦马赶来,身上的皮袄又旧又破,马鞍上挂着半袋干瘪的野果。“赵将军,” 拓跋烈翻身下马时差点踉跄,他攥着腰间的弯刀,语气里带着试探,“俺们部落今年雪灾,要是再没粮,族里的老人孩子就得饿死…… 听说你们有耐冻的麦种,俺们愿意用皮毛换,要是不够,俺们也能帮着守梯田。”
赵磊赶紧扶他到谷仓旁的暖棚里,虞姬递过一碗热麦仁粥,粥里掺了倭国的海苔碎,热气瞬间熏红了拓跋烈的眼眶。“换啥?都是漠北的兄弟,” 赵磊笑着递过一袋新麦种,麦粒饱满得能映出人影,“这是雪麦和金麦混种的籽种,耐冻耐旱,你们先带回去试种,不够再来取。俺们还教你们修梯田、存麦种,比换皮毛实在。”
拓跋烈捏着麦种,指节都泛了白 —— 他之前听人说楚地人 “以农止战”,还以为是骗术,没想到真会无偿给麦种。“俺们…… 俺们以前跟着单于抢过粮,” 他声音低了些,“你们就不怕俺们拿了麦种,再反过来……”
“怕啥?” 刘邦端着碗粥走进来,裤脚还沾着雪,“俺们以前也跟月氏、三韩打过仗,现在不也一起种麦?抢粮不如种粮,你看这麦种,种下去能长粮,抢来的粮吃一天少一天,哪个划算?” 说着就拉拓跋烈去看粮囤旁的储存法子,指着重叠的驼毛毡和香蕉叶:“这么存麦种,开春还能发芽,你们部落要是有山洞,也能改成冰窖,跟肃慎兄弟学的法子,冬天冻着麦种,开春更壮。”
接下来的几日,拓跋部落的人跟着各族人学农技。阿古拉带着他们在雪地里画梯田模型,用树枝标出渠沟的位置:“漠北的土硬,得用青铜犁先翻三遍,再掺些牛羊粪当肥料,麦种三粒一穴,踩实了能抗冻。” 小巴图和阿禾则拉着拓跋烈的儿子拓跋小郎,教他用木片做麦田模型,还把皱巴巴的 “种麦口诀” 抄给他:“这是阿吉叔叔教的,照着念,麦种就能长得好,冬天不怕冻,夏天不怕旱。”
可刚教了两天,就出了个小岔子 —— 拓跋烈带来的族人没注意,把半袋麦种堆在了潮湿的角落,等发现时,麦种已经沾了潮气,有些发黏。“这可咋整?” 拓跋烈急得直搓手,“这麦种要是废了,俺们部落开春就没的种了!”
乌孙长老突然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倒出些白色的粉末:“这是俺们草原的‘驼奶干磨的粉’,吸潮气最管用,把发黏的麦种和粉混在一起,再铺在阳光下晒半天,就能救回来!” 肃慎的阿骨也跟着出主意:“俺们的冰窖里还能腾块地方,晒好的麦种先冻着,能杀潮气里的虫子。”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拓跋部落的人把发黏的麦种倒在麻布上,乌孙人撒上驼奶干粉,大家一起用手搓匀,阳光透过暖棚的缝隙照在麦种上,泛着细碎的光;阿骨带着人把晒好的麦种装进陶瓮,埋进肃慎人挖的冰窖里,冰窖里的寒气瞬间锁住了麦种的干爽。傍晚时,拓跋烈捧着救回来的麦种,眼眶又红了:“俺们以前只知道抢,从来没想过,种麦还有这么多门道,各族兄弟还愿意帮俺们……”
虞姬趁着夜色,带着妇娘们赶缝了十件护苗布,每件上面都绣着 “太平麦” 纹样,还包了一小袋防虫的香蕉叶碎:“开春种麦时,把这布套在麦苗上,能防晚霜,香蕉叶碎拌在土里,虫就不敢咬根了。” 拓跋烈的妻子接过护苗布,指尖抚过上面的麦穗纹,小声说:“俺们部落的女人,只会缝兽皮,以后俺也想学缝这个,给俺们的麦田做护苗布。”
临走前,赵磊把一张手绘的 “梯田与水渠图” 交给拓跋烈,上面标着各族农技的要点:乌孙的施肥法、波斯的混种比例、交趾的引水诀,还有楚地的除草时间。“巴图的商队开春会去漠北,” 赵磊拍着他的肩膀,“到时候会给你们送青铜犁和水转筒车零件,有啥不懂的,让商队带信回来,俺们派农匠去教。”
拓跋烈翻身上马时,把腰间的弯刀解下来,递给赵磊:“这刀俺用了十年,抢过不少粮,现在俺用不着了 —— 俺们部落以后不抢了,就跟着种麦,等麦熟了,俺们就带着新麦来黄沙口,跟你们一起打谷!”
送走路拓跋部落的人,黄沙口的各族人又忙着为明年春耕做准备。刘邦带着农兵在雪地里丈量土地,计划把梯田再扩两亩,还想在渠边加个波斯样式的水闸,控制水流更方便;巴图的商队忙着整理货物,除了新麦种,还装了倭国的水车模型、交趾的香蕉苗,准备开春送往西域名城大宛;肃慎人则在冰窖里整理麦种,把不同品种的麦种分开存放,陶瓮上贴着各族的族徽,像一排整齐的守护者。
冬至那天,黄沙口的打谷场燃起了篝火,各族人围坐在一起,喝着热麦粥,吃着用新麦粉做的麦糕。阿古拉的妻子端来一大盘芝麻麦饼,饼上撒着波斯的坚果碎,甜香飘满了暖棚;乌孙人弹着冬不拉,唱着草原的歌,三韩的金敏跟着哼,虽然语言不通,调子却格外和谐;拓跋小郎和小巴图、阿禾围在篝火旁,用木片搭着明年的麦田模型,嘴里念着新编的口诀:“冬藏麦,春播种,各族兄弟心相通;水渠通,梯田平,太平日子过不停……”
赵磊站在暖棚门口,望着雪覆盖的梯田 —— 月光下,谷仓的轮廓像座安稳的小山,冰窖旁的木牌上写着 “各族共守”,风里似乎还带着麦种的清香。虞姬走过来,递过一件刚缝好的厚披风,上面绣着漠北的狼纹、西域的骆驼、东海的鱼、南疆的香蕉叶,中间是一束饱满的混种麦穗:“明年开春,巴图的商队要去大宛,还要带着拓跋部落的人去学种麦,咱们的太平麦种,能传到更远的地方了。”
赵磊接过披风,裹在身上,暖意顺着领口蔓延到四肢。他望向远方的星空,仿佛能看到漠北的梯田里冒出绿芽,西域的大宛人捧着新麦种笑,东海的倭国船只载着水车零件远航 —— 这粒小小的麦种,从黄沙口出发,带着各族的善意与技术,正把 “以农止战” 的太平梦想,铺在每一片渴望安稳的土地上。
篝火渐渐旺了,各族人的笑声与歌声在雪夜里回荡,与谷仓里麦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赵磊知道,这个冬天不是结束,是明年丰收的序章 —— 只要各族人还能像现在这样,手牵手传农技,心连心护麦田,那片金黄的麦浪,就会一年比一年广,那份来之不易的太平,就会一年比一年久。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暖棚的毡子上,落在谷仓的 “太平麦” 旗上,落在每个人带着笑意的脸上。远处的梯田里,雪层下的土壤正孕育着生机,等到来年开春,这里又会冒出嫩绿的芽尖,像无数个小小的希望,在阳光下生长,在风里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