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北境风渐暖,张村的麦田已褪去嫩黄,长成了齐腰高的深绿——麦秆开始拔节,穗苞在叶鞘里微微鼓胀,风过时,麦浪翻滚的“沙沙”声里满是灌浆期的厚重。赵磊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一株麦苗,指尖顺着麦秆往上摸,触到穗苞时停住:“阿禾,你看这穗苞,已经有麦粒的雏形了,这时候缺肥,麦粒就会瘪,得赶紧补‘穗肥’。” 阿禾凑过来,也捏起一株麦苗,麦秆有些细弱,捏着发飘:“俺昨天就觉得不对劲,有的苗秆弯着腰,像是没力气。可咱们的草木灰和豆饼肥都用得差不多了,咋补啊?”小豆子蹲在一旁,手里捧着赵磊画的“麦苗需肥图谱”,指着上面的“穗肥期”标注:“图谱上说,穗肥要‘氮磷钾’都有,草木灰有钾,豆饼有氮,可磷从哪儿来啊?” 刘邦扛着一把旧锄头走过来,听到这话笑了:“磷好办!俺在沛县时,老人们会把骨头砸碎了埋在麦田里,骨头里的磷能慢慢渗进土里,比买的磷肥还管用。咱们北境的猎户多,肯定能收着不少兽骨,再加上齐地送来的豆饼,氮磷钾就齐了!”他转头对村民们喊,“谁家有晒干的兽骨,都拿出来,砸碎了混在土里,埋在麦根旁三寸深的地方,别伤着根!” 村民们立刻应着声回家找兽骨,李老栓跑得最快,怀里抱着半袋兽骨,是去年冬天猎户送的,一直没舍得扔:“这骨头晒得透,砸起来脆,正好当磷肥!”赵磊接过兽骨,用石头砸成碎末,又从粮车里搬出齐地送来的豆饼——豆饼是田横特意选的“熟榨豆饼”,已经发酵过,埋在土里不会烧根。“咱们按‘一株苗一把骨粉、一勺豆饼末’的量来,”赵磊给大家示范,“先在麦根旁挖个浅坑,把骨粉和豆饼末混在一起埋进去,再浇点水,让养分快点渗进土里。” 虞姬带着淮南妇娘来了,她们提着竹桶,里面装着稀释好的“海藻肥”——是英布从淮南沿海运的干海藻,泡在水里发酵后过滤而成,富含钾和微量元素,喷在麦叶上能让穗苞更饱满。“大家埋完肥,再往麦叶上喷点海藻肥,”虞姬拿起一个竹制喷壶,壶嘴是用芦苇杆做的,喷出来的水雾又细又匀,“喷的时候要对着穗苞和叶背,别光喷叶面,叶背吸收得更快。”她转头对赵磊笑了笑,递过一块布巾:“你砸兽骨时手上沾了不少灰,先擦擦,等会儿喷肥再弄脏。” 赵磊接过布巾,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发现她的手有些凉:“你别总拿着喷壶,让妇娘们多喷些,你在旁边记记用量就行。”虞姬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各村的肥料用量:“张村需要二十斤骨粉、五十斤豆饼、三十桶海藻肥,李村缺海藻肥,王村要多准备些骨粉——都记着呢,等会儿让水师的船再送些过来,肯定够。” 正说着,远处的了望哨传来喊声——哨塔上的士兵挥着蓝旗,这是“大风预警”的信号。赵磊立刻站起身,望向西北方向:天空的云层渐渐变厚,风也比刚才急了些,麦浪开始往一边倒,有些细弱的麦秆已经弯得快贴到地面。“不好!这风要是刮大了,麦秆容易倒伏,穗苞会被压在土里发霉!”赵磊急得直跺脚,之前只想着补肥,忘了北境六月常有“干热风”,容易吹倒拔节期的麦苗。 刘邦蹲在麦田里,摸了摸麦秆的基部:“别慌!俺们沛县也遇到过这情况,用‘培土固根’的法子就行——在麦秆基部培上三寸厚的土,把根系稳住,风就不容易吹倒了。要是有稻草,还能把几株麦秆绑在一起,形成‘小丛’,更抗风。”他转头喊来几个村民,“你们去粮囤旁搬稻草,俺们先培土,再绑秆,赶在大风来之前弄完!” 王师傅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改制的“培土锄”——锄头比普通锄头宽,能一次培更多土,还不容易伤到麦根:“俺们齐地农匠也常给麦田培土,尤其是拔节期,培土不仅能抗倒伏,还能让新根长出来,吸收更多养分。”他给大家示范培土的动作:锄头贴着麦秆基部,轻轻往根部拢土,土堆要成“圆锥状”,既稳又不会压到麦秆。 大家立刻分工:男人们用培土锄给麦秆培土,女人们用稻草把细弱的麦秆绑成小丛,孩子们则跟着小豆子,把吹倒的麦秆轻轻扶起来,再帮着培些土。小豆子扶麦秆时不小心踩断了一株,眼眶立刻红了:“阿禾哥,俺把麦秆踩断了,这株苗是不是就结不出麦粒了?”阿禾拍了拍他的头,捡起断秆看了看:“没事,这株苗本来就弱,就算没踩断,风也可能吹倒,咱们把它拔了,还能给旁边的苗腾空间,让它们长得更好。” 傍晚时分,大风终于刮了起来,可麦田里的麦秆却稳稳地立着——培过土的基部像扎了根,绑过稻草的小丛迎着风晃了晃,却没倒。赵磊蹲在田埂上,摸了摸培土的麦根,新的须根已经开始冒头,穗苞也比之前更鼓了些。“成了!”他站起身,松了口气,“这培土和绑秆的法子真管用,要是没弄,今天这风至少得吹倒一半麦苗。” 刘邦坐在田埂上,喝着虞姬递来的热粥,望着风中的麦浪,突然感慨:“以前俺总觉得,打天下要靠勇力,如今才知道,守麦田和守天下一样,得提前想、提前防——补肥是防‘瘪粒’,培土是防‘倒伏’,哪一步都不能少。你这‘图谱’和俺的‘老经验’凑一起,比啥都管用。” 赵磊接过粥碗,转头看向虞姬——她正帮着王师傅记录苗情,小本子上记满了数据:“张村培土麦秆占比九成,绑秆小丛三百二十处,海藻肥喷施覆盖率八成,穗苞饱满度提升一成。”听到刘邦的话,她笑着抬头:“其实不管是新法子还是老经验,只要能让麦苗长得好、百姓有收成,就是好法子。等灌浆期过了,咱们把‘穗肥配方’和‘抗倒伏’的法子写成手册,推广到其他村子,明年大家就都知道该咋做了。” 晚风渐凉,麦浪的“沙沙”声里多了份安稳。远处的了望哨上挂着红灯,是“安全”的信号,粮道旁的铜锣站也没传来警报,只有炊烟在北境的天空中缓缓升起。赵磊和虞姬并肩走在田埂上,指尖偶尔相碰,都带着劳作后的温度。“等秋收了,咱们把新麦种分给林胡部落一些,”赵磊轻声说,“他们去年受过咱们的接济,今年咱们送些麦种,让他们也学着种,以后就不用靠劫掠过日子了。” 虞姬点头,帮他拂去肩上的麦叶:“还要教他们做农具、修粮窖,让他们也能安稳种田。英布说淮南水师的船能通到林胡部落附近的河湾,到时候咱们可以把手册和麦种一起送过去。” 风中的麦穗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他们的话。这不是轰轰烈烈的征战,却是最扎实的“拓疆”——一把骨粉、一勺豆饼、一捆稻草,这些藏在麦田里的细节,藏着让“太平”蔓延的力量。而这,正是赵磊心中“跨疆大帝国”的底色——不是靠刀剑征服,而是靠种子、靠经验、靠彼此扶持的暖意,让每一片土地都能长出丰收,每一个部落都能安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