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商议的正事似乎暂时告一段落,水榭中却并未因此轻松,反而陷入了一种更为微妙的、夹杂着未竟之语的沉默。
月光流淌,茶香已冷,彼此的心事却如同暗潮,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
萧若风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月光映照下的你的脸庞上。肌肤如玉,眉眼如画,那紧抿的唇瓣带着一丝倔强的弧度,却让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乾东城屋顶上,那沾染了酒液、显得格外莹润娇嫩的触感……还有那晚她醉意朦胧的告白与依赖。
一股热流猛地窜上心头,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强行将翻腾的悸动与渴望压制下去,袖中的手悄然攥紧,指节泛白。
你对他的内心风暴一无所知,兀自踌躇了片刻。有些话在唇边辗转,终究还是觉得时机未到,难以启齿。你轻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小师兄,天色……真的很晚了,我就……”
“我送你回去。” 他几乎是立刻接口,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啊?”你微微一愣。
“夜路不安全,我不放心。” 他站起身,目光沉静地看着你,理由充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答应下来的,等回过神来,你已经和他并肩走在了返回行馆的寂静街道上。
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萧若风似乎又有咳嗽的冲动,胸膛微微起伏,却顾及着你在身边,硬生生将那股痒意忍了回去,只是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敏锐地察觉到了,抬眼望向他,难掩担忧:“小师兄,你……” 话到嘴边,又觉得单纯的关心似乎有些无力。你顿了顿,换了个方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算了,等此间诸事了结,我会修书一封,请我舅舅来天启一趟,请他务必为你仔细把脉,彻底调理。你的寒疾……不能总这样拖着。”
“不必如此麻烦……”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拒,不愿你再为他费心劳神。
“小师兄。”你却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就当是……我的补偿。”
“补偿?” 他一时不解。
你看着他,缓缓道:“你心口那道伤……不是还没好吗?那是我伤的,自该补偿。”
萧若风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声音微微发紧:“你……你早就来了?在啸鹰……”
你歉意地垂下眼睫,无论如何,偷听他人谈话总归是不妥的:“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恰好……听到了一些。是我不对。”
“无妨……” 他哪里是真的要责怪你,下意识地就想说没关系,可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关键。
你听到了多少?是只听到关于伤势的几句,还是……连前面那些剖白心迹、甚至承认私心的话也……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猛地一紧,素来的从容镇定瞬间出现了裂痕,带上了几分罕见的紧张,声音都有些干涩:“你……你都听到了多少?”
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去,神色看起来平静无波,语气淡淡:“小师兄想让我听到的,以及……可能并不想让我听到的……我想,我应该都听到了。”
这下,萧若风彻底不镇定了。
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涌上薄红,那是一种混合了窘迫、慌乱、被看穿的羞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过。
你走出几步,发现他没有跟上,便停下脚步,回眸看他,恰好捕捉到他脸上那难得一见的、近乎手足无措的表情。你微微挑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促狭,问道:“小师兄?怎么不走了?”
萧若风这才如梦初醒,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快走几步追上你,却又在你面前顿住。
月光下,他看着你清澈的眼眸,张了张嘴,试图解释,试图挽回,话语却变得支离破碎:“阿楹……方才……那些话……我……你……你不必放在心上,全当……全当没听到就好,我……我当时只是……”
若不是你们在探讨这个话题,你真的想笑一笑。
素来运筹帷幄的琅琊王,何时有过这样语无伦次的模样。
可你,现在很生气。
“全当没听到?” 他这句近乎逃避的话,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你压抑了一晚上的某种情绪。
你心中那点因他隐瞒伤势、独自承受而生的心疼,因他此刻还想退缩而生的恼怒,交织在一起,让你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猛地往前踏了两步,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几乎要撞入他怀中。
你微微仰起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道:“全部吗?小师兄?包括你说你有私心?包括你说你控制不住?包括你不想看到我伤心、不想与我走向对立?这些……都要我全当没听到吗?!”
这突如其来的逼近和直白的质问,让萧若风呼吸一窒。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拉开这令人心悸的距离,可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他记忆中,你们之间在毫无隔阂时,也未有过的近距离。
他能清晰地看到你眼中跳动的火焰,感受到你因激动而略微急促的呼吸。
而你,似乎被他的话彻底激怒,压抑了一整晚、甚至更久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口而出:“自以为是对我好,就可以擅自替我做决定,将我推开?小师兄,你何时也变得如此狭隘?如此……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