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之间,有着一个不言而喻的默契。
无论情况多么危急,他们都尽可能地不想让你,百里辞楹,亲自踏入景玉王府的后院核心之地。
你们今日要抢夺的对象,从名义上讲,是素日里最照顾你、与你关系亲厚的小师兄萧若风,未来亲嫂嫂。
无论出于何种正义的理由,与师兄的家族正面冲突,对你而言,也许都是一种情感上的煎熬与背叛。他们不愿让你陷入这般两难的痛苦境地。
更何况,关于此刻可能在景玉王府内院,最终拦住他们去路的人会是谁……叶鼎之心底,其实隐隐有所预感。
那个人对你的特殊情意,他虽然与其接触不多,却并非毫无察觉。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不可能让你前去。
在他心中,他与东君没有差距,都是你的亲哥哥,你是他们的亲人。
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必须与那人对峙的尴尬与心痛……
至少,不要让你亲自去面对。
..........
“鼎之,赶路辛苦,要不要先喝杯酒,歇息片刻?”
一道清越而熟悉的声音自屋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叶鼎之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屋顶之上,那道玉色身影果然静立在那里,衣袂在风中轻扬。
果然是他。
叶鼎之嘴角勾起一抹不出所料的冷峭弧度:“不必了,琅琊王殿下,我赶时间。”
屋顶上的萧若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他微微侧身,让更多的日光洒落在他丰神俊朗的脸上,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暗色。他抬手,举了举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白玉酒杯,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再赶时间,也不差这一杯酒的功夫。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
叶鼎之沉默了片刻,眼神锐利地扫过萧若风,终是足尖一点,身形轻飘飘地掠上屋顶,落在萧若风对面。萧若风手腕微动,运用精妙的内力,将另一杯盛满的酒平稳地推至叶鼎之面前。叶鼎之伸手,稳稳接住,杯中酒液晃也未晃。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凝滞。在此之前,他们并无太多私下交集,但彼此的名声、性情、乃至在意的人和事,都早已通过旁人之口或其他渠道,了然于心。他们都明白,坐在自己对面的,是怎样一个棘手而又不得不面对的对手。
萧若风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他也是在不久前方才得知有人闯府抢亲的消息,自然也立刻推测出了你的行踪。尽管你们蒙着面,但那熟悉的身姿,尤其是百里东君手中标志性的不染尘,以及你那灵动独特的剑法路数,又如何能瞒得过真正关心且了解你们的人?
此刻,不远处的喜堂张灯结彩,宾客喧哗,他的王兄萧若瑾身着大红喜服,脸上带着即将迎娶新妇的、或许是真心的笑容。而萧若风站在这里,心中却并无多少意外。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理智的淡定,吩咐贴身侍卫叶啸鹰:“去请镇西侯世子过来,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叶啸鹰当时面露疑惑:“王爷……您看起来,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吃惊?”
是啊,他何止不吃惊。
从你离开天启前与易文君私下会面那次,从你回到天启后对这场婚事闭口不提的异常平静,他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局面。
以你的性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易文君被迫嫁给景玉王,嫁给他的兄长。所以,在大婚之日铤而走险,是你最可能做出的选择。
你回到天启之后,他不是没想过找机会劝你,但他更知道,他劝不住你。他同样清楚地知道,你们的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明知不可为,他还是要尽全力,护住你们的性命。
“世子,我方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萧若风看着匆匆赶来的百里成风,语气凝重。
百里成风紧抿着唇,脸上同样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有作为父亲的深深忧虑:“殿下,依你看......阿楹和东君他们,能成功吗?”
“世子爷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答案。”萧若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当务之急,已不是成败,而是......无论如何,要护下他们,还有叶鼎之的性命。”
百里成风沉默良久,那双经历沙场风云的眼睛里闪过挣扎,最终化为决断:“......好。我会想办法,拦住东君和阿楹。”
“那我们便分头行动。”萧若风点头。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地呐喊。
只希望……不要让我,亲自对上阿楹。
思绪拉回现实,萧若风收敛心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叶鼎之身上,他抿唇露出一抹意味复杂的浅笑:“曾经,我一度以为,未来在学堂之中,能成为我小师弟的人,除了东君,还会有你。”
叶鼎之摇了摇头,语气疏离:“曾经那点差点成为师兄弟的浅薄情分,想来……也只够换这一杯酒吧。”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掷于脚边瓦片上,“酒已喝完,恕我失陪,告辞。”
“鼎之!”萧若风声音陡然转厉,“停下吧,到此为止,你不可能成功的!”
“抱歉,”叶鼎之转过身,目光如炬,毫不退缩地直视萧若风的双眼,声音冰冷而坚定,“我既已答应了文君,就一定会尽全力做到,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