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从回忆中抽身,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近乎纯粹的莞尔笑意,他轻声说道,语气带着遥远的怀念:“十九年前,杏花开得,也是这样好.......小阿楹贪凉早换薄衫,被倒春寒吹病了。我答应她,等她好了,就和你、文君一起,我们四个,去城外看那十里杏林,我给她折那最好看的花枝,只可惜啊,世事无常,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个约定,竟然再也没了机会实现。”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怅惘,“真是.......有些遗憾啊。”
百里东君看到他似乎有所触动,声音带着急切的希望:“云哥,如今时光正好!杏花年年都会开,我们便一同去看,放下剑,一切都还来得及!回头吧!”
叶鼎之眼中的迷茫如同雾气般聚拢又散开,他最终还是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抹温柔的笑意被决绝取代。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看着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东君,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但是,”他顿了顿,望向天际的目光带着一丝释然,“谢谢你。”
“谢谢是你,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而不是她。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百里东君听懂了。
百里东君心头猛地一跳,一个猜测浮现:“阿楹久久未到……是你派人拦住了她?”
“我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满手血腥,一身罪孽……还是不要再见了。”叶鼎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偏执,“就让她记忆里的叶云,永远停在之前吧。”
百里东君咬牙,最后的希望破灭,只剩下无奈:“一定要打?”
“来吧。”叶鼎之的回答简单而沉重。
“好!”百里东君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坚定,“那我就打到你回头!打醒你为止!”
他伸手虚空一抓,不染尘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瞬间飞入他的手中,剑身光华流转,映照着他决绝的面容。
叶鼎之见状,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期待的微笑:“相识相知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喝过酒,闯过祸,却还从未……真正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听说那日你身受重伤后,因祸得福,前往海外仙山觅得了天大机缘……我,”他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也想看看,如今的你,到了何种境界。”
这是他踏入天启城以来,第一次郑重地握住了自己的剑。
剑一出鞘,周围的风似乎都为之凝滞,空气中弥漫开更加浓重的压抑感。
二人不再多言,身形同时一闪,如同两道流星,瞬间便跃至更高的宫墙之巅,那里空间开阔,足以让他们放手一搏。
执剑相对,下一秒,战斗爆发。
他们的身影快得只剩残影,剑招精妙绝伦,令人眼花缭乱。剑气纵横交错,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嘶鸣,偶尔碰撞在一起,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和刺目的火花。逸散的剑气将坚硬的城墙砖石切割出深深的痕迹。在下方众人眼中,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招式,只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无处不在的杀机。
瑾宣捂着剧痛的胸口,挣扎着问道:“他们二人……姬先生,你看谁会赢?”
姬若风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墙头的激战,喃喃道:“百里东君的内力……好奇特,这绝非他原本的秋水诀……但是目前看来,二人旗鼓相当,胜负……不好判断。”
“若是百里东君败了……”瑾宣声音带着绝望。
“那我们,”李心月挣扎着站直身体,握紧心剑,接口道,语气决然,“就只能拼死相抗,以身护驾了。”
“尚未可知!”姬若风紧蹙眉头,目光如炬,“目前看来,二人更多是在相互试探,但是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剑!我在等……那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剑!”
他下意识的迅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和笔,开始飞速记录这场惊世之战的细节。他有强烈的预感,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将载入江湖史册,成为后世传颂或唏嘘的传奇。
墙头之上,二人激战良久,身形再次分开,各自凝立。
百里东君面色沉凝,他忽然伸手,从怀里珍重地取出了一个古朴的酒壶,壶身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叶鼎之,”百里东君朗声道,“我这壶酒,名叫须臾。是我年少初入江湖时所酿。所谓须臾,便是生死一念间,进退一念间,天下一念间!”他猛地灌下一口酒,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与他周身暴涨的气势融为一体,“我接下来这一剑,传仙人临世之风采!你……可看好了!”
“真巧,”叶鼎之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壮,“我这一剑,乃是洞月湖边,师父赴死一剑,非仙……非魔,不死……不休!”
姬若风失声惊呼:“来了!最后一剑!”
刹那间,天地仿佛失去了声音。
百里东君手中的不染尘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青金色光芒,仿佛引动了九霄风雷,一剑挥出,如同仙人执笔,划分天地,而叶鼎之的剑则化作一道极致的幽暗,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带着无尽的死寂与决绝,迎了上去。
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到极致的力量悍然对撞。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强光爆发开来,如同烈日坠地。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广场上砖石碎裂,众人纷纷被气浪掀飞,捂住眼睛惨叫后退,整个皇城都在这撞击中剧烈震颤。
待强光与烟尘稍稍散去,两道身影已经重新落回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