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密室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水分,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陈清雪的刀悬在半空,刑天斧的虚影尚未散去,可她知道,那一击已经落不下去了。
量子芯片幽蓝的光在膨胀,像一颗活的心脏,搏动着将彭涵汐的青灰火焰反向抽吸。那火不再是燃烧,而是被“喂养”——顺着她手臂爬升的光尘,正一寸寸啃噬她的记忆。她的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指尖在地面划出断续的符痕,像是临终前试图写下遗言。
刘淑雅踉跄着扑到她身边,判官笔虚影在掌心颤抖,几乎溃散。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空中,勉强凝成“镇”字残符,可那太极黑洞的双鱼仍在逆旋,越转越深,像要把人的神识从颅骨里活生生绞出来。
“撑住!”刘淑雅吼出声,可她自己眼角的血纹已经蔓延至耳根,蜘蛛网般的黑线在皮下蠕动。
就在这时,冉光荣动了。
他没去看芯片,也没看龙椅上的幻影,而是猛地扯下左耳那块常年包裹的旧布。疤痕暴露在幽蓝光下,泛着金属般的暗金,裂口处渗出的血珠竟不落地,而是悬浮着,凝成九个微小的雷纹。
他左手一扬,三枚乾隆通宝飞出,钉入地面,呈三角之势。铜钱边缘泛起微弱的星轨光晕,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引信。
“《奇门》最后一页。”他低语,从怀里抽出那本翻得卷边的《奇门遁甲》,撕下最后一页,裹着一把花生米,掷向黑洞边缘。
书页在空中自燃,不是红火,而是紫焰,带着星屑般的光点。火焰一触黑洞,便炸开一道逆行的星轨图,像有人在夜空划了一道倒流的银河。
刹那间,头顶岩层传来闷响。
不是雷声,是雷的“影子”。
九道天雷虚影自虚空浮现,盘旋如龙,每一道都带着远古天罚的威压。可它们悬而不落,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着。
“气海不稳……”冉光荣咬牙,左手按在心口。他能引动天雷,却无法真正召下。哭丧棒不在手边,他就像一把断了弦的弓。
龙椅上的幻影笑了。
那张脸缓缓转来,嘴角裂开,与地宫青铜纹中的人影如出一辙。它没说话,可密室的空气却在震荡,像是有无数声音在同时低语:“你们以为……是来切断信号的?”
话音未落,守夜人尸体突然抽搐。
那具早已僵冷的躯体猛地坐起,警用手枪在掌心自动拆解——枪管拉长,化作一支符笔;枪身重组,浮现出“雷火”古篆;弹匣脱落,化作七枚镇魂钉,钉入地砖。
符笔尖端滴落一滴汞银,渗入地缝,显出“癸亥”编号的微光,一闪即逝。
“锚点激活。”刘淑雅喃喃,瞳孔骤缩,“他不是尸体……是接收器。”
符笔一转,直指陈清雪眉心。
“诛邪。”两个字从枪械中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冷意。
陈清雪没躲。她反手将开山刀插入地面,刀身《六韬》刻痕与刑天斧虚影共振,形成一道血色屏障。可那屏障只撑了半息,便被符笔一划而破。
她知道,这一击躲不过。
就在符笔即将刺入她眉心的瞬间,刘淑雅扑了上来。
她咬破手腕,将混着纸钱灰烬的血泼向太极黑洞中心。那血雾未散,已被判官笔虚影牵引,刺入黑洞中彭涵汐的倒影心口。
“代祭!”她嘶吼。
黑洞猛地一滞。现实中的彭涵汐浑身一震,青灰火焰从她喉结处倒流回心口,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归还”。
自我吞噬的悖论被打破。
陈清雪抓住这刹那空隙,反手拔刀,割破掌心,以血为墨,在空中疾书“天发杀机”四字。血字未落,已化作一道金光,直击雷火符笔。
“轰——”
符笔崩解,化作漫天火星。陈清雪飞身接住下坠的笔杆,反手刺入黑洞核心。
黑洞震颤,双鱼逆旋骤停。
就在这时,冉光荣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三枚乾隆通宝上。铜钱瞬间泛起金光,哭丧棒虚影自他掌心浮现,引动头顶九道天雷虚影,顺着符笔直贯而下。
“落!”
九道雷光轰然劈下,如九条金龙齐噬。黑洞炸裂,气浪掀翻三人,密室墙壁龟裂,龙椅底部“咔”地一声,弹开一道暗格。
暗格中,静静躺着一尊青铜司南。
指针未动,底座铭文隐约可见:“津门·黏杆处”。
冉光荣缓缓起身,左耳疤痕血流不止,可他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痛。他走过去,伸手取出司南,指尖抚过那四个字,低声:“这次,轮到我来算账了。”
彭涵汐倒在刘淑雅怀中,呼吸微弱,河图残卷从她袖中滑落,最后一角飘向地面。刘淑雅眼疾手快,一把抄住,迅速藏入袖中。
陈清雪拄刀而立,竖瞳中倒映着司南的轮廓。她忽然开口:“这东西,不是用来指路的。”
“是钥匙。”冉光荣接话,声音冷得像冰,“开的是‘黏杆处’的门。”
“黏杆处”三个字一出,密室温度骤降。那是清代宫廷最隐秘的监察机构,专司暗桩、密报、刺杀,传说中连皇帝都怕它三分。
可它早在百年前就该消失了。
为什么会在津门留下标记?
为什么藏在故宫龙椅之下?
为什么……与量子芯片相连?
刘淑雅低头,看着自己袖中的残卷一角,指尖微微发抖。她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有些债,不是人欠的,是命欠的。”
彭涵汐在昏迷前最后低语,此刻在她耳边回响:“河图不是工具,是祭品。”
祭品?
谁是祭品?
她还没想通,冉光荣突然抬头,看向密室穹顶。
九道天雷虚影尚未散去,盘旋如龙,可其中一道,竟微微偏转,指向司南。
“雷火引信……”他喃喃,“原来如此。”
他将司南高举,对准那道雷影。
刹那间,司南底座铭文泛起微光,“津门·黏杆处”四字缓缓旋转,竟在空中投出一道虚影地图——津门老城、海河弯道、玄相阁旧址……全部清晰可见。
而在玄相阁地基深处,一点红光闪烁,像是某种阵眼。
“找到了。”陈清雪眯眼,“庹亿帆的根,不在紫禁城。”
“在津门。”冉光荣冷笑,“他从没打算藏。”
就在这时,彭涵汐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的眼皮剧烈颤动,嘴唇微张,吐出三个字:“……双生子。”
刘淑雅一怔:“什么双生子?”
彭涵汐没再说话,只是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陈清雪蹲下身,检查她脉搏。微弱,但稳定。她抬头看向冉光荣:“接下来怎么办?”
冉光荣没答。他将司南收入乾坤袋,三枚乾隆通宝收回掌心,转身走向密室出口。
“回津门。”他说,“把账,一笔笔算清楚。”
刘淑雅扶起彭涵汐,踉跄跟上。陈清雪最后看了一眼龙椅,那上面的幻影已经消失,可她总觉得,椅背的阴影里,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三人走出密室,石阶在身后缓缓闭合。月光重新洒落,可这光,已不再清明。
养心殿外,风起。
一片纸钱灰烬被卷上半空,打着旋,落在陈清雪肩头。她没拂去,只是握紧了刀柄。
津门的风,比京城更冷。
冉光荣走在最前,左耳的血顺着颈侧滑下,滴落在司南的青铜表面。血珠未散,竟被金属缓缓吸收,底座铭文“黏杆处”三字,突然闪过一丝暗红。
他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可就在他踏出养心殿门槛的瞬间,司南指针,极其轻微地,偏转了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