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尽,钟声余韵未消。
脚下的青砖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浸过某种古老液体,又像被月光洗过千百遍。冉光荣的鞋底还沾着兵器库的金属碎屑,此刻踩在这陌生的地面,竟发出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脚下不是砖石,而是某种沉睡的兽骨。
“这是……”陈清雪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涩。
“元大都。”彭涵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迅速扫视四周,“不是幻影,是幻阵。”
刘淑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城门。城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隐约可见马可波罗的画像,但画像的面容却在不断变化,一会儿是洋人,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张模糊的东方脸。
“我们被吸进游记里了。”她舔了舔嘴角,金色的血迹还未干透。
“游记?”冉光荣皱眉。
“马可波罗的游记。”彭涵汐低声解释,“他写过元大都的繁华,也写过地下的秘密。但现在……我们不是在读游记,而是在游记里。”
“所以,怎么出去?”陈清雪握紧开山刀,刀柄上的《六韬》残句微微发亮。
“找出真实的痕迹。”彭涵汐翻动《河图残卷》,纸页上的星图开始扭曲,“游记是文字,但文字可以骗人。我们需要找到游记之外的东西。”
“比如?”冉光荣问。
“比如……血。”刘淑雅忽然开口,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嘴角那道蜘蛛状的血纹泛起微光,“我闻到了。”
她快步走向城门,伸手按在那浮雕上,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她没有犹豫,张开嘴,咬下一块石屑。
牙齿与石料碰撞,发出“咔”的一声。
下一秒,她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座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湖底沉睡着无数青铜器,还有……一艘船。
画面一闪而过,刘淑雅松开嘴,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
“有东西。”她喃喃道,“地下……有个湖。”
“地下湖?”彭涵汐翻动残卷,指尖在某一处停顿,“马可波罗没写过这个。”
“所以他没写的地方,才是真的。”冉光荣冷笑,“走。”
几人绕过城门,沿着街道前行。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混杂,既有元代的飞檐斗拱,又有威尼斯的彩色玻璃窗,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现代广告牌的残影。
“这地方……”陈清雪低声道,“像被拼凑出来的。”
“是幻阵。”彭涵汐点头,“用记忆和想象拼凑出的元大都。”
他们走过一座桥,桥下本应是护城河,但河水却像墨汁一样浓稠,水面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别看。”冉光荣低声提醒,“幻阵里,看多了会迷失。”
“那怎么走?”陈清雪问。
“跟着我。”彭涵汐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闭上眼。片刻后,铜钱轻轻一转,指向桥的尽头。
“那边。”他说。
几人加快脚步,穿过桥头,来到一座破败的钟楼前。钟楼已经坍塌,钟却还在,只是钟身布满奇怪的符文。
“又是钟。”陈清雪皱眉,“和雷峰塔的钟声一样。”
“不是巧合。”彭涵汐低声说,“钟声是幻阵的脉搏。”
“那我们就打断它。”冉光荣举起哭丧棒,正要出手,却被彭涵汐拦住。
“等等。”他指向钟楼后方的一扇门,“那里有东西。”
门是铁铸的,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有一道竖线,像是“太阳”与“权杖”的结合。
“忽必烈玉玺的印记。”彭涵汐认出符号,“他用玉玺封印过什么。”
“封印什么?”刘淑雅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火山。”彭涵汐缓缓道,“元大都的地脉,是靠玉玺镇压的。”
“所以我们要找玉玺?”陈清雪问。
“不是找。”彭涵汐摇头,“是唤醒。”
“怎么唤醒?”
“用守界人的血。”彭涵汐看向冉光荣。
冉光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咬破指尖,在哭丧棒顶端画下一道符咒。
符咒亮起,门上的符号开始发光,铁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阶梯尽头,隐约传来水声。
“就是那里。”刘淑雅舔了舔嘴角,“我闻到了湖水的味道。”
“还有铁锈。”冉光荣补充。
几人对视一眼,迈步走入黑暗。
阶梯很长,仿佛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潮湿,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像是有人在他们身后跟着走。
但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因为知道,那不是人。
是幻阵的一部分。
是马可波罗没写进游记的真相。
终于,他们来到阶梯尽头。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地下湖。
湖水漆黑如墨,湖心漂浮着一座青铜船,船头雕刻着一个张开双臂的天使,天使的面容,赫然是马可波罗。
“这不是游记。”刘淑雅轻声说,“这是……他的梦。”
“也是他的牢笼。”彭涵汐翻动《河图残卷》,纸页上浮现出一道新的星图,“我们要找到玉玺,打破它。”
“那就得上船。”冉光荣握紧哭丧棒,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陈清雪握紧开山刀,刀锋映出湖面的倒影——
倒影中,天使的双臂缓缓合拢,将整座船,也包括他们,慢慢包围。
船动了。
湖水泛起涟漪。
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是幻阵的脉搏。
是……封印松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