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盏鲛人油灯燃烧着。
冉光荣睁开眼,鼻尖萦绕着一股腐朽的檀香。他躺在一块青石板上,四周是斑驳的壁画,描绘着古人祭祀的场景。头顶的藻井纹路繁复,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三人身上。
“这是……海昏侯墓?”陈清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正靠在一根青铜柱旁,开山刀横在膝头。刀上的《六韬》刻文泛着微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刘淑雅坐在不远处,嘴里还残留着海水的咸腥味。她舔了舔嘴角,眼神有些涣散:“我们没死?”
“至少现在还没。”冉光荣坐起身,左手三枚乾隆通宝仍在指间夹得稳当。他抬头望向那盏油灯,灯芯微微跳动,仿佛还在等待谁去点燃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不完全是腐烂,也不完全是香火,更像是时间本身的味道。
“刚才那些尸体……”陈清雪低声道,“不是幻觉。”
“是过去。”冉光荣站起身,拍掉长衫上的尘土,“夜航船早就开始布局了。”
刘淑雅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墓室里回荡:“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才是复制品?”
陈清雪皱眉:“你又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你们死了三次。”刘淑雅歪头看着她,“每一次都不同,但结局一样。”
空气凝滞了一瞬。
“那就再活一次。”陈清雪冷冷道,起身走向甬道尽头。
墓室内光线幽暗,墙壁上镶嵌着铜制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被刻意放大,七颗星辰之间用红线相连,像是某种阵法。
“七星北斗。”冉光荣伸手轻触星图,“这不是装饰。”
“是机关。”陈清雪拔出开山刀,在地面轻轻划过。一道微弱的灵气波动扩散开来,墙角的一块砖缓缓下沉。
刘淑雅舔了舔嘴唇,凑近那块砖:“有味道。”
“别乱吃。”冉光荣一把拽住她。
“我吃的是记忆。”刘淑雅咧嘴一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砖面,“这砖……是用血浇筑的。”
话音刚落,整座墓室微微震动,地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中央正是主殿方向。
“走。”陈清雪率先迈步。
甬道两侧逐渐出现石俑,每一尊都手持兵器,面容栩栩如生。走到一半时,刘淑雅忽然停住脚步,盯着其中一尊石俑的脸。
“怎么了?”冉光荣问。
“他的脸……和刚才那个尸体一模一样。”刘淑雅喃喃道。
“不止他。”陈清雪环视四周,“每尊石俑,都是我们的样子。”
甬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青铜门,门上刻着“玄相阁”三个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壬戌年·掌柜官印
冉光荣瞳孔一缩,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乾隆通宝。
“这地方……和我有关。”
“你以前来过?”刘淑雅问。
“我没出生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封了。”冉光荣低声说,“可它却记得我。”
陈清雪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主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恢弘,穹顶高耸,地面铺满玉璧,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棺椁,四周漂浮着七盏鲛人油灯。
灯光交错,投射在墙上,形成无数重叠的影子。
“七星灯。”冉光荣走上前,哭丧棒轻点地面,“照理说,这种灯只会在特定时辰点亮。”
“现在就亮了。”陈清雪握紧刀柄,“说明有人提前启动了阵法。”
刘淑雅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地面:“这里有东西。”
她舔了一口地面的尘土,脸色瞬间变了:“是血。”
“不是普通的血。”冉光荣弯腰捡起一片碎玉,“是献祭之血。”
“献给谁?”刘淑雅问。
“不知道。”冉光荣摇头,“但一定和这座墓的秘密有关。”
陈清雪走到棺椁前,指尖轻触棺盖,突然,她的掌心胎记微微发烫,一道微弱的光芒从皮肤下透出。
“你怎么了?”冉光荣察觉到异样。
“没事。”陈清雪收回手,“只是有点热。”
但她心里清楚,这块胎记从未如此活跃过。它似乎在回应什么。
“继续查。”她转身看向四周,“找出阵法核心。”
刘淑雅已经开始啃食地上的藻类残渣,她的嘴角渗出一丝黑血,整个人陷入短暂的恍惚。
片刻后,她猛然睁眼:“我知道出口在哪了。”
“哪里?”冉光荣问。
“七星灯之间的盲区。”刘淑雅指向东南角,“那里有个密道。”
“你怎么知道?”陈清雪警惕地看着她。
“我吃了它们的记忆。”刘淑雅舔了舔嘴角,“这些藻类……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有人在这里做过实验。”冉光荣沉声道。
“不止一次。”陈清雪补充。
三人沿着刘淑雅指出的方向前行,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处隐藏的石门。门上刻着一组奇怪的符号,与彭涵汐手中的《河图残卷》极为相似。
“看来我们猜对了。”冉光荣将一枚乾隆通宝贴在门上,金属碰撞声响起,石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阶梯。
“下去吗?”刘淑雅问。
“当然。”冉光荣率先迈步。
陈清雪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那七盏鲛人油灯。灯光摇曳,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灯,不是照明用的。
而是……锁魂用的。
就在她准备跟上去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她伸手抓住扶手,却发现手掌下的石壁异常冰冷,像是某种活物。
“小心!”冉光荣回头拉住她。
“没事。”她稳住身形,低头一看,石壁上竟有几缕头发缠绕在缝隙中。
“这是……”
她还没说完,头发突然动了!
“快走!”她猛地抽手,头发如同蛇一般缠上手臂。
冉光荣哭丧棒一挥,将头发斩断,陈清雪踉跄后退,脸色苍白。
“这不是头发。”她喘息道,“是经脉。”
“你说什么?”刘淑雅瞪大眼睛。
“我刚才碰到的东西……不是头发。”陈清雪声音发颤,“是人体的经络。”
空气骤然变冷。
冉光荣沉默片刻,低声说:“看来,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他转身,继续往下走。
阶梯尽头,是一间巨大的镜室,四面八方皆是青铜镜,每一面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
有的画面里,陈清雪抱着一个婴儿跪拜;
有的画面里,冉光荣站在火海中,背后站着一个戴玳瑁眼镜的男人;
还有一面镜子里,赫然是彭涵汐站在雷峰塔遗址前,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笔记。
“这些镜子……记录了什么?”刘淑雅喃喃。
“是记忆。”冉光荣轻声道,“过去的记忆。”
“但我们才刚刚进来。”陈清雪皱眉。
“说明这些东西……早已准备好等我们。”冉光荣目光深沉,“夜航船,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刘淑雅舔了舔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我们就看看,谁能活得更久。”
她一脚踏进镜室,身影瞬间消失在万千镜面之中。
陈清雪咬牙追上,冉光荣紧随其后。
镜室深处,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女人,怀中抱着婴儿,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镜面中央:
“欢迎回家。”
镜面轰然炸裂,碎片飞溅。
最后一片碎屑落在陈清雪肩头,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小字——
“饕餮封印·第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