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锈蚀的船锚滴落,砸在陈清雪脚边的积水里,溅起一圈圈浑浊的涟漪。她低头看了眼衣袖,鲛人之泪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道浅蓝色的痕迹,像极了老照片上泛黄的划痕。
“这钟……不正常。”刘淑雅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冉光荣没说话,只是把三枚乾隆通宝捏得更紧了些。他能感觉到铜币在掌心微微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脱手飞出。哭丧棒贴着他的手腕滑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彭涵汐推了推眼镜,指尖轻轻抚过航海钟表面的裂痕。“1984年7月14日00:00……”她低声念着,“和你家那场火,是同一天。”
空气骤然沉了下来。
冉光荣喉结动了动,没有否认。
“咔哒——”
钟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齿轮卡住了,又像是有人在里面敲打什么东西。
“它要醒了。”刘淑雅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眼角尚未浮现的蛛网纹路。
彭涵汐迅速抽出一张符纸,压在钟面裂缝处。符光一闪而逝,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阴兵封印还在生效。”她皱眉,“但已经开始松动。”
“试试这个。”冉光荣将青铜钥匙插入钟底的小孔,轻轻一转。
“咔嚓。”
随着一声闷响,航海钟的外壳缓缓打开,露出内部复杂的齿轮结构。钟摆仍在晃动,却始终停在同一个位置——1984年7月14日00:00。
“时间真的卡在这里了。”陈清雪握紧开山刀,刀鞘上的《六韬》残句隐隐发烫。
钟摆忽然定格。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影像浮现在空中——一个身穿民国警服的男人,正低头填写什么文件。他抬起头的瞬间,所有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陈德金!”刘淑雅惊呼。
画面中的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镜头方向。下一秒,他的脸开始扭曲,五官错位,最终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不是记忆残留……”彭涵汐喃喃道,“这是……现场回放?”
“什么意思?”冉光荣问。
“意思是,”她调整了下呼吸,“这个钟不只是记录了过去,它还活着,正在复现当年发生的事。”
话音未落,钟体内突然弹出一个小暗格,一块龟甲静静地躺在里面,边缘已经有些腐朽,但中心位置仍清晰可见一行刻字:
庹亿帆·生辰:丙戌年七月十四子时
“丙戌年……”冉光荣眯起眼,“1946年?”
“不对。”彭涵汐摇头,“1943年才是真正的丙戌年。”
“也就是说,”陈清雪语气沉了下来,“他至少活了八十多年。”
“而且……”刘淑雅盯着龟甲背面的一道掌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这掌纹……是不是有点眼熟?”
四人都沉默了。
冉光荣耳后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先别管这些。”他收起龟甲,转身看向钟体底部,“还有东西。”
果然,缝隙中渗出一缕黑色黏液,缓慢流淌在甲板上,像有生命一样朝他们爬来。
“别碰!”彭涵汐警告。
黏液在地面留下一行水渍,干涸后赫然显现出四个字:
七月十四
“夜航船的日子。”刘淑雅咬牙。
“他们早就布局好了。”陈清雪冷笑,“连时间都算准了。”
“这不是巧合。”彭涵汐蹲下身,用河图残卷轻轻触碰黏液边缘,“这是……血咒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冉光荣问。
“意思是,”她站起身,神色凝重,“这块钟,不只是个记录工具。它是整个布局的核心之一。”
“换句话说,”陈清雪拔出开山刀,刀锋映出她冷静的脸,“我们刚才,是在跟一段‘活着的历史’打交道。”
风忽然变了方向,吹得几人衣角猎猎作响。
航海钟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咔哒”,比之前更加清晰。
“它在等下一个节点。”刘淑雅轻声道。
“哪个节点?”冉光荣问。
“今晚零点。”彭涵汐看着钟面上凝固的时间,“它会重启。”
“那就不能让它等到那个时候。”陈清雪握紧刀柄,眼神锐利如刃。
“问题是,”冉光荣望着钟体深处,“怎么关掉一个不肯死去的过去?”
他话音刚落,钟摆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歌声响起——
“七月十四,鬼门开,谁来替我偿债来?”
不是幻觉。
是真的有人在唱。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快撤!”彭涵汐大喊。
四人迅速后退,但那股黑色黏液却如蛇一般缠上了刘淑雅的脚踝。
她低头一看,黏液中浮现出一幕画面——
一个穿着旧式长衫的男人,站在井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背景,正是津门玄相阁的旧址。
“是他……”刘淑雅瞳孔收缩,“那个把你扔进井里的男人。”
冉光荣脸色瞬间变了。
“他还没死。”刘淑雅咬牙,“或者……根本就没死过。”
钟内的歌声愈发高亢,仿佛整片码头都在共鸣。
“你们都逃不开那天。”
最后一句话落下,钟体轰然炸裂,碎片四溅!
而就在爆炸前的一瞬,陈清雪分明看到——
钟芯深处,有一只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悄然变成了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