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海风裹着铁锈与腐烂的咸腥味,吹得旗杆上的破布猎猎作响。冉光荣站在码头主锚前,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指缝间微微震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根锈迹斑驳的铁链。哭丧棒在他袖中轻颤,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这地方……不对劲。”刘淑雅低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指甲边缘,“我刚才啃了点纸屑,看到的画面全是乱的。”
陈清雪握着开山刀,眼神扫过四周。空气中残留着青果崩散后的灵力波动,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轻轻一碰就会裂开。
她抬手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在地上时,竟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
“阴兵要出来了。”她低声道。
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鼓声从地下传来,节奏缓慢却沉重,仿佛有人正踩着棺材板一步步走近。
“不是幻觉。”冉光荣咬牙,哭丧棒猛地抽出袖口,直指铁链尽头——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
“八岁那年的我……”他喉咙发紧,“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刘淑雅想上前,却被陈清雪拦住:“别动,这是旧时空的残影,你靠近只会被拉进去。”
“那就把他拉出来。”刘淑雅咬牙,伸手就要去撕那张泛黄的值班表。
“等等!”冉光荣喝止,“你身上还有多少纸钱?”
“最后几张。”她掏出一小叠纸币,指尖已经渗出血丝。
“用这个。”冉光荣将一枚乾隆通宝夹在她指间,“沾血后贴上去,能稳定一下时间流。”
刘淑雅照做,纸钱贴上值班表的瞬间,整张纸开始发光,字迹如活物般蠕动,最终凝聚成一行血红的大字:
“李参谋,最后一次巡逻:1984年7月14日00:00。”
空气骤然凝固。
“黎波每个月十五祭拜的人……”刘淑雅喃喃道。
“是他。”陈清雪眯起眼,“看来他的魂,早就碎了一块。”
地面忽然剧烈震动,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八岁的冉光荣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惊恐与泪水。
“妈妈……”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冉光荣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记得那一天,火光冲天,母亲的身影在浓烟中模糊不清,而自己则被雷击中,晕倒在废墟里。
可眼前的孩子……他不该记得“妈妈”的模样才对。
“你是谁?”冉光荣低声问。
幻影没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一只泥塑的小人,背面刻着一个“丙”字。
“丙?”刘淑雅皱眉,“这不是……三星堆那个青铜人脸上的标记吗?”
“是我家祖传的东西。”冉光荣声音沉了下来,“你怎么会拿着它?”
幻影依旧沉默,只是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出一圈圈涟漪,仿佛脚下的地面是水做的。
“不能再等了。”陈清雪挥刀斩下,刀锋切开空间的一角,幻影顿时扭曲起来,但并未消失。
反而,整个码头开始浮现当年火灾的场景——燃烧的仓库、倒塌的屋梁、嘶吼的火焰中,隐约可见一位女子的身影。
“那是……”刘淑雅瞪大了眼,“冉母?”
“闭嘴。”冉光荣语气冰冷,手中哭丧棒猛地插入地面,画出一道镇压符文。
符光亮起的刹那,幻象停滞了一瞬。
“你们看!”刘淑雅突然指向空中。
港口上方,一张泛黄的港务处值班表不知何时漂浮了起来,纸页翻动,最终定格在一页——
1984年7月14日,全员失踪事件记录。
“这不可能……”陈清雪眉头紧锁,“我们明明是在2025年。”
“时间线塌缩了。”冉光荣咬牙,“而且……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回到这里。”
“谁?”刘淑雅问。
“陈德金。”冉光荣盯着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在用镇魂钉固定裂缝。”
“你怎么知道?”陈清雪皱眉。
“因为这张纸……”冉光荣伸手撕下一页,“上面有我的血印。”
他摊开手掌,果然在虎口位置发现了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形状酷似一只小鬼趴伏。
“这是哭丧棒的回响。”他说,“它感应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刘淑雅问。
“先稳住局势。”陈清雪环顾四周,“然后去找证据。”
“证据?”刘淑雅疑惑。
“镇魂钉。”冉光荣收起哭丧棒,“如果陈德金真在这里动过手脚,那一定还留有痕迹。”
三人沿着码头西侧前行,脚步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港务处旧址时,陈清雪无意间摸到一块嵌在水泥中的金属碎片。
她拔了出来,表面刻着《六韬》残句: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她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句话。
“你没事吧?”冉光荣问。
“没事。”她摇头,把碎片塞进口袋,“我们继续。”
前方,港务处的大门半掩着,门牌早已锈蚀,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字迹。
“1984年7月14日……”刘淑雅念叨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回答。
风吹过,带起一片尘土,也带起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而在他们身后,那只青铜蝉仍在角落里鸣叫,仿佛等待着某个名字被再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