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蓝是种令人窒息的颜色。
冉光荣盯着深潜器外那片幽深的水域,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三枚乾隆通宝。金属的凉意贴着掌心,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氧气还剩五小时四十二分。”陈清雪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冷静得像是在报天气。她没看仪表盘,也没动任何按钮,只是盯着那片不断逼近的黑暗。
刘淑雅靠在舱壁上,嘴唇干裂,眼角的血纹在低温下凝成细小的冰晶。她忽然伸手,摸向舱壁缝隙间嵌着的一块贝壳。
“别碰。”彭涵汐的声音比她更快一步。
但已经晚了。
刘淑雅的手指刚触到贝壳,一道微弱的蓝光从壳内浮起,像是某种影像的残影。她瞳孔一缩,整个人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看到了……”她喃喃,“一个女孩,在哭。”
陈清雪猛然回头,手指已经按在了开山刀柄上。
“不是现在。”刘淑雅喘息着,“是过去……她在写日记,说‘我不是她’。”
空气一滞。
“谁?”冉光荣问。
“你问错了。”彭涵汐翻动《河图残卷》,纸页在水压下发出沙沙声,“她写的是‘我不是她’,说明她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
冉光荣没再说话,只是将一枚铜钱咬在齿间,像是咬住某种决心。
深潜器继续下潜,外部压力表的指针缓缓偏移,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
突然,整艘船剧烈震颤,仪表盘上的所有指示灯同时熄灭,又在下一秒全部亮起——但颜色变了。
不是红,也不是绿,而是诡异的蓝。
“磁场干扰。”彭涵汐快速翻看仪器,“坐标偏移,我们……不在原定路径上。”
“那就走偏的。”冉光荣吐出铜钱,三枚铜币在他掌心排成一线,“赌一把。”
舱内一片沉默。
几秒后,陈清雪低声说:“我同意。”
深潜器转向,顺着那股异常的磁流,缓缓驶入未知的深海。
黑暗中,一座巨大的结构体缓缓浮现。
它像是由珊瑚与青铜拼接而成,层层叠叠的塔楼在水波中摇曳,仿佛海底沉睡的宫殿。宫殿入口处,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夜航船的标记,像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
“龙宫。”彭涵汐低声说。
“不是传说。”冉光荣盯着那扇门,“是他们造的。”
“为什么?”刘淑雅问。
“因为……”陈清雪的手指抚过舱窗,“这里,是实验的源头。”
深潜器稳稳停靠在宫殿外的石阶上,四人换上潜水装备,缓缓踏出舱门。
海水冰冷刺骨,但更冷的是那股从宫殿深处传来的气息。
他们沿着一条由鱼骨铺成的小径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死者的骨头上。
“别碰那些珊瑚。”冉光荣低声提醒,“会动。”
果然,当刘淑雅不小心碰到一根珊瑚枝时,整片区域瞬间泛起一阵雾状的孢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甜味。
“麻痹性孢子。”彭涵汐迅速掏出子母封魂袋,将雾气吸入袋中,“小心呼吸。”
“你们看。”陈清雪忽然停下脚步。
她面前的石墙上,嵌着一块破碎的贝壳,上面残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
“我……不是她。我不是……清雪。我……只是替身。”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字,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我妹妹的笔迹。”她说。
“替身?”冉光荣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陈清雪的声音很轻,“她以为自己是我。”
空气仿佛凝固。
刘淑雅悄悄后退一步,将一块断裂的珊瑚藏进了衣袖。她舔了舔嘴唇,低语:“这味道……像家。”
他们继续深入,穿过一道由活鱼骨拼成的拱门,来到一座巨大的主殿。
殿中央,悬浮着一座青铜王座。座下连接着无数锁链,锁链尽头消失在深渊之中。
“这是……”彭涵汐翻看手中名单,脸色骤变,“献祭名单。”
名单上,赫然写着两个名字:
冉光荣
陈清雪
“替身契约。”陈清雪斩断一条锁链,露出底端刻着的字样,“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安排?”冉光荣冷笑,“谁安排的?”
“不是他们。”彭涵汐翻动名单,指尖停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是你爹。”
冉光荣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我爹?”
“他在这名单上。”彭涵汐指着,“但……不是执行者,是……见证者。”
“那执行者是谁?”刘淑雅问。
“是她。”陈清雪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是我妈。”
她看着那座青铜王座,眼中没有愤怒,只有冷静到近乎冰冷的决意。
“她不是受害者。”她说,“她是……制造者。”
冉光荣看着她,忽然将三枚铜钱抛入锁链网中。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在殿内回荡,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始。
一道能量脉冲从锁链中炸开,短暂照亮了下方的深渊。
在那一瞬间,他们看到了——
无数人影,漂浮在深渊之中,像是被封印的魂魄。
而在最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金黄的瞳孔,映照着海底的蓝光。
鲛人之眼。
冉光荣缓缓握紧哭丧棒,低声说:“欢迎来到……真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