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的震动渐渐平息,但裂缝中升腾起的阴寒之气仍未散去。冉光荣将哭丧棒收回腰间,指节上的三枚乾隆通宝被捏得发烫。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那行泛着冷光的文字:“半身气运归位”,心头微微一颤。
“这地方真邪门。”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抬头看向陈清雪,“你那边有动静没?”
陈清雪站在裂缝边缘,眉头紧锁,右手搭在开山刀柄上,左手却缓缓探入衣领内侧。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感知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蓝光。
“水声不对。”她说。
彭涵汐闻言皱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快速翻动几页,嘴里念叨着:“玄武镇压阵……往生咒引……”他的声音越念越低,最后干脆咬住笔帽,眯起眼睛盯着那道裂缝。
刘淑雅靠在石壁边,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抹黑渍。她似乎恢复了些力气,轻轻抬手摸了摸眼角,蛛网状的血纹隐隐发热。她忽然开口:“我想尝一口。”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暗河水。”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闻到了玉的味道……还有别的东西。”
“不行!”陈清雪立刻出声阻止,“你现在太弱,万一再失控——”
“没事。”刘淑雅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要的是线索,我能给你们。”
冉光荣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小块符纸贴在她手腕上:“这是安神符,能帮你稳住魂魄。别贪多。”
刘淑雅点头,慢慢俯下身,伸出舌尖轻触裂缝中渗出的一滴水珠。那水珠刚入口,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
硝烟弥漫的淮海战场,残破的战壕中躺着数具鲛人尸体,皮肤泛蓝,四肢修长,指缝间隐约可见蹼状结构。几名身穿民国军装的研究员围着尸体记录数据,其中一人正在用朱砂笔在鲛人胸口画符,动作娴熟而冷漠。
镜头拉近,那人侧脸清晰浮现——赫然是彭家术士的模样。
画面戛然而止,刘淑雅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瘫软下去。
“她撑不住了。”冉光荣一把扶住她,转头看向彭涵汐,“你认出来没?”
彭涵汐神色凝重,缓缓点头:“那是我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二十年前的事。”陈清雪语气冰冷,“他们那时候就开始研究鲛人了。”
“不止是研究。”彭涵汐翻动笔记本,指着一页密密麻麻的笔记,“这段文字……是我母亲写的。她曾参与过一个叫‘守界者’的计划。”
“守界者?”冉光荣皱眉,“不是我们这些人的统称吗?”
“不。”彭涵汐摇头,“是一个组织,专门负责封印地下通道与邪祟。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解散了,但……看来有人还在继续。”
陈清雪沉思片刻,忽然走向裂缝边缘,蹲下身,掌心贴在湿冷的地砖上。她闭上眼,口中默念《蛰龙睡功》中的口诀,气息逐渐沉稳。
片刻后,她猛然睁眼,右手指尖划过地面,一道微弱的水痕随之延伸出去,最终汇聚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玄武镇压阵。”她冷冷开口,“用来镇住底下这条暗河。”
“可现在阵法已经松动了。”冉光荣蹲下来仔细观察,“裂缝就是证明。”
彭涵汐掏出子母封魂袋,小心翼翼地将袋口对准裂缝,开始封镇游离在外的魂魄之力。随着封魂袋吸收越来越多的能量,裂缝中的阴气逐渐减弱。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问。
“先稳住。”陈清雪站起身,眼神凌厉,“然后找到阵眼,重新加固。”
“问题是……谁动的手?”冉光荣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裂缝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诵经声。
“往生咒。”彭涵汐脸色一变,“有人在下面超度亡灵。”
“不是超度。”陈清雪握紧刀柄,“是镇压。”
话音未落,裂缝中浮现出一面青铜板,上面刻着一段模糊不清的文字。冉光荣凑近一看,瞳孔骤缩。
“这是我祖上留下的镇邪咒。”他说,“但这段话……和我家里的不一样。”
“哪里不同?”刘淑雅虚弱地问。
“多了几个字。”冉光荣指着最后一行,“‘违者,半身气运归位’……这不是警告,是命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压抑感。
“有人已经启动了这个阵法。”陈清雪冷冷道,“而且……目标是我们。”
“还是那个问题。”彭涵汐低声说,“是谁?”
没人回答。
地宫深处再次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声音。紧接着,裂缝中涌出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夹杂着血腥味。
“快退!”冉光荣大喝。
四人迅速后撤,但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水面忽然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掌从水中伸出,按在了地砖上。
那只手没有指甲,皮肤像蜡油一样光滑,指节处布满细密的鳞片。
“鲛人尸……”刘淑雅刚开口,便被陈清雪一把捂住嘴。
那只手掌缓缓收起,消失在水中。
地宫彻底安静下来。
陈清雪缓缓松开手,低声说:“我们走。”
冉光荣回头看了一眼裂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悄悄摸了摸耳后的疤痕,那里还在渗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上队伍。
地宫尽头,月光透过裂隙洒进来,照在一扇半掩的石门前。
门上,赫然刻着夜航船的标记——
一只倒悬的乌鸦,爪中抓着一枚铜钱。
风掠过,吹动门缝中飘出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
“阴债阳偿,血偿不过三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