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天梯的最后一级台阶在脚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石坪。风从四面八方卷来,带着金属锈蚀的味道,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
冉光荣抹了把脸上的灰,抬头望去,只见金顶道观静默地立于山巅,屋檐上垂着的铜铃早已生锈,却依旧发出低沉的嗡鸣。他下意识捏紧了左手的三枚乾隆通宝,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陈清雪低声说,开山刀已经握在手中,刀柄上缠绕的红绳被风吹得打了个结。
彭涵汐扶了扶眼镜,镜片上映出穹顶一角的纹路,“这是诛仙阵的外围布局……但不该这么安静。”
刘淑雅忽然笑了,嘴角咧得有些夸张,“你们听,他们在笑。”
没人应声。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飘忽不定,“不是幻觉哦……真的有人在笑。”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钟声被敲响,又像是雷云在极近处炸裂。地面微微震动,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众人的身体,仿佛有无数根丝线在皮肤上游走。
“屏住呼吸!”陈清雪大喝,同时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灵气随之凝聚成一层薄雾般的屏障,将几人笼罩其中。
可那波动并未退去,反而愈发密集,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拍打而来。
“是心象攻击。”彭涵汐咬牙,“它在读我们的记忆。”
“那就别让它读。”冉光荣冷笑,哭丧棒猛地插入地面,三枚铜钱飞起,在空中排列成离卦之形。
铜钱落地,光芒一闪,空气中的波动顿时减弱几分。
“还不够。”陈清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体内蛰龙诀缓缓运转,灵力顺着经脉流转全身。她的眉心泛起淡淡金光,整个人仿佛与天地连接。
“我来撑住。”她睁开眼,目光坚定,“你们别掉队。”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一片血色弥漫开来,孩童的哭声、女人的尖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化作最原始的恐惧涌入脑海。
冉光荣瞳孔微缩,那是他童年时的记忆,母亲临终前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快跑……别回头……”
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理智一点点拉回。
另一边,刘淑雅正盯着一块浮空的木牌,上面赫然写着“刘家祖坟”四个字。她伸手想摸,却被冉光荣一把拽住手腕。
“别看。”他低声警告,“那东西会吃人。”
她眨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
“继续往前。”陈清雪开口,语气冷静得不像人类,“找到阵眼。”
他们一步步向前,脚下的石砖逐渐变得透明,隐约可见下方埋着无数残骸,有的穿着旧式军装,有的披着道袍,还有的……竟是现代警服。
彭涵汐脚步一顿,蹲下身仔细看,那衣服胸口绣着“津门刑警队”的字样,编号赫然是“0127”。
黎波的编号。
他皱起眉头,抬头看向四周,那些浮现在空中的影像越来越多,像是某种数据流不断刷新的画面。
“这些……都是死于七月十四的人。”他喃喃自语。
“二十年前,死于七月十四者,皆非自然。”陈清雪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指着前方一块半嵌入石壁的档案残页,“这是我在警局见过的一份失踪人口记录。”
残页背面果然有一行墨迹未干的批注,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下的遗言。
“破阵的关键,就在这张纸上。”冉光荣掏出哭丧棒,轻轻点向残页边缘。
纸张瞬间泛黄,接着像活物一般翻动起来,露出一页泛着青光的符文。
彭涵汐凑近一看,瞳孔猛然收缩,“这是《河图》的一部分……但它和我父亲笔记里的内容完全相反。”
“说明有人在篡改规则。”陈清雪冷冷道。
符文开始旋转,整个空间也随之扭曲,仿佛要将他们吸入某个未知的维度。
“快走!”她拔刀斩向虚空,一刀劈开扭曲的空间,一条通道豁然显现。
众人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穿过通道后,眼前是一座古老的祭坛,中央竖着一座青铜璇玑图,图中星斗缓缓转动,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彭涵汐刚靠近,额头便渗出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内搅动。
“你没事吧?”冉光荣问。
“锁阳蛊……在反噬。”他咬牙忍耐,“这璇玑图……和我父亲自焚前看到的东西一样。”
话音未落,墙壁上果然浮现出一段画面——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书桌前,疯狂地写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将整本笔记投入火盆。
“爸……”彭涵汐喉结滚动。
“镇住。”陈清雪毫不犹豫割破指尖,在他额头画出一道符咒。
疼痛稍减,他喘息着看向璇玑图,发现其转速越来越快,最终定格在一处刻着篆文的位置。
“守界人每三十年须斩三世因果,否则魂归天地。”冉光荣念出文字,脸色阴沉,“这就是你们这群疯子的规矩?”
“李参谋……”陈清雪忽然轻声念出另一个名字,那是在璇玑图边缘浮现出来的三个字。
“黎波每个月十五都会去祭拜的那个‘李参谋’。”她眯起眼,“他到底是谁?”
一阵风掠过,带来一股潮湿的腐烂气息。
“那边还有个门。”刘淑雅忽然指向祭坛另一侧,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暗红色的门扉,门缝间渗出黑色汁液,滴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别碰。”冉光荣警告。
可刘淑雅已经伸出舌头,试图舔舐那滴汁液。
“你疯了吗!”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开。
“我……只是觉得它很香。”她眼神迷离,嘴角还挂着涎水。
“那是尸毒。”陈清雪皱眉,“你的体质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知道。”她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一丝凄厉,“但我还是想尝一口。”
冉光荣没再说话,而是从乾坤袋中取出十二种辟邪砂,撒向那扇门。黑汁立刻停止蔓延,门也被彻底封住。
“走。”陈清雪当先迈步,“我们还没时间处理这个。”
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刘淑雅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石头表面隐约刻着几个字。
“1997年南疆地震……”她念出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是什么?”冉光荣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石头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远处,金顶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断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该走了。”陈清雪转身,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下一秒,一道树影在她身后悄然浮现,枝叶间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黎波、龚长兴、刘淑雅……
名单还在继续延伸。
风起时,最后一片梧桐叶无声落下,砸在陈清雪的肩头,带着一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