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的霉味像一层湿漉漉的纱布,裹在鼻腔里撕扯不开。陈清雪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还残留着青石坛上的碎屑,像是某种干涸的血痂。
“这地方比地宫还邪门。”冉光荣低声咕哝,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指缝间转得飞快,“罗盘跳得像个跳舞机。”
刘淑雅蹲在角落,手指抠进砖缝,指甲缝里渗出黑渍。“这里有头发……还有……”她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编号07的牙印。”
彭涵汐翻着《河图残卷》,眉头拧成疙瘩。“1953年炼尸案……夜航船最早的实验记录……”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庹亿帆的生辰……和陈家灭门日是同一天。”
空气瞬间凝滞。
陈清雪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妖仙之力在血管里游走,隐隐作痛。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开山刀握得更紧了些。
“巧合?”冉光荣问。
“你觉得呢?”彭涵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刘淑雅忽然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金粉的黑血,溅在青石坛边缘。指针再次颤动,最后停在“守界人之子”几个字上。
“你们看这个。”她舔了舔牙缝,“不是人……是容器。”
“什么意思?”冉光荣皱眉。
“活人俑……不是用来杀的。”她咧嘴一笑,“是用来养东西的。”
“什么东西?”陈清雪问。
“灵气的根脉。”彭涵汐合上残卷,“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活人俑体内都被植入了某种‘器灵’,用来稳定灵气流动。”
“所以黎波不是人?”冉光荣眯起眼。
“他是最早的一批。”刘淑雅舔了舔嘴角,“编号07……第一个人体试验品。”
“那他的魂呢?”陈清雪低声问。
“早就被换掉了。”刘淑雅笑得诡异,“现在你看到的黎波……是个空壳。”
“难怪他每月十五都要去乱葬岗祭拜不存在的人。”彭涵汐喃喃道,“他是在找自己的魂。”
陈清雪心头一震,想起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关键线索的男人。她一直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如今终于明白——他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他。
“我们得找到他的真身。”她说。
“恐怕很难。”冉光荣冷笑,“夜航船不会让他们的‘容器’轻易回归。”
“那就找出他们怎么做的。”陈清雪目光坚定,“从这个坛开始。”
她走到青石坛前,指尖轻触坛面。冰冷的石壁上刻满了南洋赶尸符咒,每一个符号都仿佛在蠕动,像是要从石中爬出来。
“我来。”刘淑雅舔了舔嘴唇,张口咬向坛面。
“等等!”彭涵汐伸手想拦,却被冉光荣按住肩膀。
“让她试试。”冉光荣低声道,“她的尸毒能抵消符咒影响。”
刘淑雅的牙齿深深陷入石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脸色瞬间泛青,嘴角溢出血丝,却仍不松口。
“我看到了……”她喃喃开口,“编号07……不是人……是容器……里面装的是……”
话音未落,坛面突然亮起幽光,一道黑影从裂缝中窜出,直扑陈清雪!
她本能地挥出开山刀,刀光劈开黑暗,妖仙之力炸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幻象!”冉光荣大喝,“别让它钻进脑子!”
陈清雪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淡了幻觉。她再度挥刀,斩断黑影尾巴,后者发出尖啸,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你没事吧?”冉光荣问。
“还好。”她抹了把嘴角,“不过……我感觉有点热。”
“你的疤痕。”彭涵汐指着她耳后,“在发光。”
陈清雪摸了摸耳后,果然触感滚烫。她回想起刚才幻象中的画面——一个女人站在火海中,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那是她的母亲?
还是……另一个轮回中的自己?
“继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
刘淑雅已经恢复清醒,嘴角挂着黑血。“坛底……有个青铜碎片。”她指着坛内,“形状很奇怪。”
彭涵汐伸手探入坛中,取出一块铜片。表面锈迹斑驳,但隐约能看出是一块拼图的一部分。
“这块……”他忽然愣住,“和你胎发盒里的铜片一样。”
陈清雪瞳孔微缩。
“你妈……可能早知道你会来找这里。”冉光荣低声说,“她留下的东西,每一块都有用。”
“那她为什么……”陈清雪咬牙,“为什么要让我一次次轮回?”
“为了保护你。”彭涵汐缓缓道,“也为了等一个人。”
“谁?”
“守界人的继承者。”
陈清雪沉默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铜片,耳边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小雪……回家。”
“那是谁?”她问。
“不知道。”彭涵汐摇头,“但你可以去找答案。”
“怎么找?”
“莫高窟。”他指着陈清雪佩刀上的裂纹,“它指向那里。”
“可我们现在还在绍兴。”冉光荣挑眉,“而且……罗盘已经碎了。”
“不需要它了。”陈清雪将染血的手指按在坛文上,妖仙之力激活隐藏文字,“真正的追踪,从现在才开始。”
坛文最后一行浮现,写着:
“守界人之女,当归魂于癸卯年七月十四。”
与她的生日,完全一致。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冉光荣收起铜钱,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几人沿着酒窖深处的台阶一路向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当他们终于踏出酒窖时,天已近黄昏,远处的乌篷船在河面上轻轻摇晃。
陈清雪站在门口,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心中莫名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没事吧?”冉光荣问。
“有点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幻觉。”彭涵汐摇头,“这片区域残留太多灵力波动。”
“可我不觉得是幻觉。”她低声说,“我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里?”
没人回答。
风掠过水面,掀起一片涟漪。
她回头看了一眼酒窖入口,那扇古老的木门正在缓缓闭合,仿佛从未打开过。
下一秒,坛内的青铜碎片突然崩裂,化作无数细碎铜屑,随风飘散。
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抹金色的光芒,在夕阳下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