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轰鸣声在甬道深处回荡，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缓缓苏醒。陈清雪握刀的手指微微发颤，掌心的血迹已经干涸，凝成一道暗红纹路，沿着腕骨向上爬行。
“走。”她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冉光荣走在最前头，哭丧棒贴着地面拖行，在水泥上划出细碎火星。他耳后那道旧疤隐隐作痛，像是有人用冰针在皮下挑动神经。
彭涵汐跟在中间，眼镜片上的光斑晃动不止，锁阳蛊的银丝从她指甲缝里渗出，缠绕着每个人的手腕，像一条无形的命绳。
刘淑雅落在最后，嘴角挂着黑渍，舌头不断舔舐唇边，像是在咀嚼什么难以言喻的味道。“糖……”她喃喃，“这里也有糖。”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人防工程地下大厅展现在众人面前。
墙壁上布满锈蚀的通风管道，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腐烂的气息，像是发酵过头的蜜糖混进了尸水。
“别碰墙。”冉光荣突然出声，哭丧棒横起，拦住正要靠墙喘息的彭涵汐，“那不是水渍。”
陈清雪眯眼望去，只见墙壁表面的确有液体缓缓滑落，但颜色不对劲——那是种浓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滴在地上竟发出“滋”的一声，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尸蛊孢子。”冉光荣咬牙，“这地方是培养皿。”
话音刚落，头顶通风管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金属刮擦的声音。
紧接着，一具尸体从天花板垂了下来。
不，不是尸体。
那是一个穿着褪色白大褂的女人，脸上布满青灰色尸斑，嘴唇开裂，露出森白牙齿。她的腹部隆起，鼓胀得几乎要爆裂开来，而胸口位置赫然钉着一枚生锈的铜铃铛。
“孕妇……”彭涵汐声音发涩，“又一个宿主。”
女人的眼皮突然睁开，浑浊瞳孔中泛起幽绿光芒。她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欢迎回家……女儿。”
陈清雪瞳孔骤缩，开山刀瞬间出鞘，一刀劈下！
尸首被斩断的瞬间，女人腹部猛然炸开，无数拳头大小的虫形生物喷涌而出，翅膀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尸蛊！”冉光荣暴喝，三枚乾隆通宝甩出，钉入地面形成三角阵型。
那些虫子撞上阵法屏障，炸裂成绿色浆液，溅在墙上，竟烧出一行字：
“1943.7.20 人体毒气实验 第七组”
“第七组？”陈清雪抹去脸上的黏液，手腕上的伤口突然灼热起来。彼岸花纹自皮肤下浮现，如同活物般蠕动。
她听见耳边响起一个陌生女声：“你终究逃不脱命运。”
“闭嘴。”她咬牙，强行压制幻觉，眼神却不由自主扫向那行字。
刘淑雅蹲在地上，手指抠进地板缝隙，将一撮黑灰送入口中。她双眼猛地睁大，喉结剧烈滚动：“他们……用糖诱骗孩子吃下菌株……妈妈……我也想吃糖。”
“够了！”彭涵汐一把拽住她的衣领，锁阳蛊银丝收紧，拉扯着她的意识归位，“你现在是人，不是僵尸新娘！”
刘淑雅嘴角溢出黑血，咯咯笑了起来：“新娘？我早就穿好嫁衣了。”
这时，尸蛊群再次扑来，数量比之前更多，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冉光荣双手翻飞，快速画出封灵符咒，铜钱贴在四角，龙形虚影腾空而起，张口喷出烈焰。
火舌席卷，尸蛊惨叫着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甜腥交织的气息。
“往那边！”陈清雪指向一侧的通风口，“那里有东西。”
三人冲过去，只见通风口边缘挂着一只老式录音设备，外壳锈迹斑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监听器·编号07-1943”
“2007年？”彭涵汐皱眉，“怎么会在这里？”
她掏出工具开始拆解，锁阳蛊银丝替代导线接入接口，片刻后，监听器“咔哒”一声启动。
沙沙杂音之后，两个熟悉的声音交替响起：
“若她继承血脉失败，就让庹家的孩子来补。”
“你确定要这么做？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血脉才是唯一的答案……”
陈清雪脸色骤变，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监听器上，与1943.7.20的刻字重合。
“我父亲……和庹亿帆的母亲……”她声音冰冷，“他们认识。”
彭涵汐盯着监听器，神色复杂：“不止认识……他们曾经合作过。”
“合作什么？”冉光荣问。
“守界人的秘密。”彭涵汐低声说，“他们在利用你们。”
就在这时，通风口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齿轮重新转动。
“我们得走了。”冉光荣收起哭丧棒，“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等等。”刘淑雅忽然开口，她正用指甲在墙上刻画，“这里的文字……我在梦里见过。”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她画出的图案，竟然是一幅完整的《守界人迁徙图》。
“你怎么会……”陈清雪话未说完，就被刘淑雅打断。
“因为我也曾是守界人。”她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只是这一世，变成了他们的新娘。”
空气陡然凝固。
远处，黑暗中亮起一点猩红的眼睛，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尸蛊回来了。
而且，这次它们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列队前行，仿佛背后有某种意志在操控。
冉光荣回头看向陈清雪：“跑还是战？”
陈清雪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彼岸花纹，眼神渐渐清明。
“先找到出口。”她低声说，“然后……查清楚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秒，尸蛊群如潮水般涌来。
枪声、刀光、符咒火光交错闪现。
黑暗中，谁都没有注意到，监听器里的磁带仍在缓慢转动，播放键卡死的位置，正停在一个未读完的名字上——
“陈清雪，母亲临终遗言：‘不要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