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蓟县山间的露水，扑在几人脸上。观音阁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像是一尊俯视人间的巨佛，静默地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冉光荣蹲在地上，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指间轻轻滚动。他眯着眼，像是在听铜钱之间的低语。
“卯时铃……就在正东。”他低声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报时辰。
陈清雪站在他身后，手指摩挲着开山刀的刀柄，眼神扫过那一圈十二口铜铃。每口铃子都挂在半空，由一根极细的红线悬着，风一吹，便发出轻响。那声音不似金属相撞，更像是某种低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听着有点邪门。”她皱眉，“不是风吹的。”
“是命门锁链。”冉光荣站起身，将哭丧棒贴在腰间，“每口铃对应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谁要是踩错了点，怕是要被反噬。”
刘淑雅站在最外侧，嘴里嚼着一张纸钱，嘴角还沾着灰烬。她忽然停下动作，眉头紧蹙。
“我闻到了……诵经声。”她说。
“别乱吃。”陈清雪瞥了她一眼，“现在不是显摆能力的时候。”
“我只是确认一下……”刘淑雅嘟囔着，还是忍不住撕下一小块纸片吞了下去。
片刻后，她的脸色变了。
“不是纸上的记忆……是……真的有人在念。”她喃喃道，“而且……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一阵沉闷的钟声响起，紧接着，卯时铃突然剧烈晃动，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
“来了！”冉光荣大喝一声，手中哭丧棒猛地插入地面。
铜铃阵顿时泛起一圈圈波纹，像是水面被石子砸中。空气变得潮湿而沉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们的衣角。
“这玩意儿是活的！”陈清雪拔出开山刀，刀锋划破空气，斩断一条无形的触须状黑雾。
“它要选命门！”冉光荣咬牙，“谁的生辰与卯时最契合，谁就会被盯上！”
“你他妈早不说清楚！”陈清雪骂了一声，迅速后退几步。
“我也是刚感应到。”冉光荣冷笑，“你以为我愿意陪你来蹚这浑水？”
“少废话！”她翻手一刀劈向卯时铃，刀锋擦过铜面，一道血色火花迸溅而出。
轰——
雷声炸裂天际！
整座观音阁都在震动，铜铃阵开始疯狂旋转，十二口铜铃齐声鸣响，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快散开！”冉光荣大吼。
众人四散奔逃，唯有刘淑雅站在原地，呆滞地看着自己掌心。
“怎么了？”陈清雪回头喊。
“我……看到脸了。”刘淑雅喃喃道，“秦俑的脸……和兵俑一模一样的朱砂印记。”
她抬起手，指尖按在眉心，那一点红痕正缓缓浮现。
“你别乱来！”陈清雪冲回来一把拽住她，“先稳住！”
“我没事……”刘淑雅摇头，“只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就在这时，卯时铃中忽然传出一段低语。
“你们终于来了。”
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像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的。
“庹亿帆！”冉光荣瞳孔一缩。
“他在哪？”陈清雪厉声道。
“在你们心里。”铜铃中的声音轻笑，“每一口铃，都是他的一缕魂。”
“操！”冉光荣猛然掷出一枚乾隆通宝，击中卯时铃，铛的一声，铃音戛然而止。
可雷云未散。
“阵没破。”他咬牙，“只是暂时压制。”
“那还等什么？”陈清雪提刀再上，“直接砍了它！”
“不行！”冉光荣拦住她，“这是因果律陷阱，硬来只会触发反噬。”
“那就绕过去？”她冷哼。
“可以试试。”他点头，“但得有人引雷。”
“我去。”陈清雪毫不犹豫。
“你疯了？”刘淑雅惊呼。
“我有翡翠鸳鸯佩。”她拍拍颈间玉饰，“能扛一下。”
说着，她纵身跃起，一刀劈向卯时铃。
轰隆！
雷电应声而落，直劈而下。
陈清雪脚下一滑，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还好吗？”刘淑雅冲过去扶她。
“骨头还在。”她咧嘴一笑，嘴角渗出血迹，“就是耳朵有点嗡。”
“有效果！”冉光荣盯着铜铃阵，“雷劫入地，阵法松动了。”
他说完，抽出哭丧棒，插进阵眼位置。
木棒刚插入地面，整座观音阁的地砖开始龟裂，一道暗红色光芒从地底透出。
“地宫！”刘淑雅瞪大眼。
“找到了。”冉光荣收起哭丧棒，抬头看向陈清雪，“准备进去？”
“等等。”她忽然按住胸口，“刚才那道雷……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它不是劈下来……而是被我‘引’下来的。”她皱眉，“就像是……认得我。”
远处，黎波站在阁外阴影里，看着这一切，眼神恍惚。
他耳边也响起了那句低语：
“你只是个容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二十年前，一口青铜鼎，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将某样东西放入其中。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你是谁？”他低声问自己。
而这时，地宫入口已经完全显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中涌出，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走吧。”冉光荣率先迈步。
陈清雪跟上，脚步坚定。
刘淑雅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卯时铃。
铃中，仍回荡着那个声音。
“欢迎来到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