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浮着一层薄雾,像谁往水里泼了碗凉透的米汤。冉光荣抹了把脸上的灰,指尖还残留着玉简边缘的棱角感,那东西在乾坤袋里微微发烫,像是被太阳晒过的铜镜。
“枪声是从那边传来的。”陈清雪单手转了下弹壳,没点烟,只是盯着远处江岸。她的瞳孔金光未散,倒映出水面异常的波纹——八口青铜棺,正悬浮在江心,排列得像是夜空里的星斗。
刘淑雅靠在护栏边,嘴唇泛青,额头上渗出冷汗。她咬破了舌尖,一滴血落在江水里,立刻被某种力量吸走。她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灰雾,嘴里喃喃:“二十八宿……不对劲。”
“哪一口?”冉光荣从乾坤袋里摸出三枚乾隆通宝,在掌心里晃了两下。
“第七口。”她声音沙哑,“那上面……有你的影子。”
三人上了船,桨刚划进水里,就听见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江底敲钟。江风忽然变得湿冷,岸边的芦苇丛无风自动,像是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八卦阵,起。”冉光荣将一枚铜钱抛向空中,铜钱悬停,缓缓旋转。他脚下一踏,地上浮现出乾、坤、震、巽四个卦象,其余四卦则隐入水中。
江面上的棺材随之震动,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是封印,是召唤。”陈清雪握紧开山刀,刀柄上的符文亮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古老的契约。
“他们不是死人。”刘淑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指掐进船板,“他们在等一个人。”
“我。”冉光荣低声说。
他胸口的刺青开始发烫,图案缓缓旋转,与第七口棺材上方的星图重合。江水突然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
“别过去!”陈清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但已经晚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脚下船板崩裂,整个人被拽进了江中。水很冷,比冬夜还要冷,耳边除了水流声,还有低语。
“九世归途,今朝再启。”
他睁开眼,看见第七口棺材就在眼前,棺盖上浮现出一个孩子的画像——是他小时候的模样,穿着那件洗褪色的灰布长衫,手里攥着哭丧棒。
笑声从棺内传来,低沉而熟悉。
庹亿帆。
“你终于来了。”
冉光荣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被陈清雪拽了回来,身上湿透,掌心还抓着一枚铜钱。
“你还好吗?”她问。
“没事。”他摇头,指节发白。
刘淑雅蹲在船头,正用指甲抠棺材锁链上的刻痕。她咬破指尖,将血涂上去,那些刻痕顿时亮了起来,显出一行字:
庚辰年七月十四,勘探队全员生辰。
“他们不是死于意外。”她抬头,“是被选中的。”
“为什么?”冉光荣问。
“因为那天是鬼门开的日子。”她冷笑一声,“也是轮回阵图启动的最佳时机。”
陈清雪抽出开山刀,一刀斩断第七口棺材的锁链。刀锋触及铁链的一刹那,整片江面都静了一瞬,仿佛连水都不再流动。
锁链断裂,棺盖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
黎波未死。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棺中掠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空气中留下一句话:
“南洋赶尸,终归有主。”
“追!”冉光荣翻身跃下船,踩着八卦步稳住身形,直奔那道黑影而去。
陈清雪紧随其后,开山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尖挑起一张镇魂符。
刘淑雅却站在原地没动,她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背浮现的蜘蛛状血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们去吧。”她说,“我有点事要做。”
冉光荣回头看她一眼,皱眉:“你确定?”
“我比谁都清楚,”她轻声说,“该去哪里。”
江面恢复平静,只剩下漂浮的七口棺材,和那一句回荡在空气中的低语:
“南洋赶尸,终归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