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便拿着那枚代表着特权的钥匙，来到了宫中王室的书库。
有着那把钥匙，护卫没有拦她。
虽然她脑海中，已经装载了前世今生海量的知识。但看书，早已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她相信，每一次阅读，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王室书库，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和干燥的气息。
一排排书架静静矗立，架上的书册大多用锦盒装着，或是用油布包裹，显然是极为珍贵的孤本。
柳如烟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没有立刻去翻阅那些关于南诏军政的机密卷宗，那些东西，端木邀晨既然敢让她看，想必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能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由黑铁木打造的书柜上。
那个书柜没有上锁，但柜门上，却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
柳如烟伸出手，精神力悄然探出，在那符纸上轻轻一触。
一股微弱的，属于精神力的波动，从符纸上传来。
这是一种警示符，一旦有人强行揭开，便会立刻触发警报。
柳如烟嘴角微扬，看来，这柜子里锁着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她没有去揭那张符纸。
她只是伸出手指，在那书柜的锁孔处，轻轻一弹。
一股凝练如丝的炼气，顺着锁孔钻了进去。
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看似坚固的黑铁木锁，便已从内部被破坏。
她推开柜门。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玉册，只有十几卷，用兽皮捆扎起来的，古旧的竹简。
柳如烟随手拿起一卷，解开绳索，缓缓展开。
竹简之上，是用一种古老的南诏文字刻下的一行行小字。
这种文字，她曾在光禄府的书库中见过，早已烂熟于心。
“天山教，由第一代圣女‘乌兰’所创。其教义，信奉‘万物有灵，蛊神至上’……”
柳如烟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蛊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她继续往下看。
“其功法，诡异霸道，擅长以精神力御使毒虫，杀人于无形。功至高深者，可炼化本命蛊，与自身心神合一，产出神血，威力无穷，但反噬亦是极强……”
神血！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跳。
她想起了之前在西楚，奕辰的猜测。
难道，那天山教的所谓“神血”，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压下心中的疑问，继续阅读竹简上的内容。
当她看到下一段时，即便是以她那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境，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寒意。
“天山教历代圣女，皆为女子。其传承方式，极为残酷。每一代都会从教中，挑选出百名天资最聪颖，且精神力天赋异禀的女童一同修炼。”
“待她们长至十五岁，便会将她们投入‘万蛊窟’中。”
“万蛊窟内不仅有教中豢养的万千毒虫，更有数不清的致命机关。”
“百名少女，在其中自相残杀。她们不仅要面对那些恐怖的毒虫与机关，更要面对昔日一同长大的姐妹。”
“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才有资格，走出万蛊窟，成为天山教，新一任的圣女……”
看到这里，柳如烟缓缓地合上了竹简。
她的指尖，有些冰凉。
百中存一。
这已经不是残酷了，这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将一百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一百个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野兽。
然后让她们，在最黑暗，最绝望的环境里，相互撕咬，相互吞噬。
最终活下来的那一个，会是什么样子？
柳如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晏清霜那张，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脸。
原来如此。
难怪她的眼神会那般冰冷。
难怪她的出手会那般狠辣，毫不留情。
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女孩，她的世界里除了生存，恐怕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了。
柳如烟沉默了许久，才将手中的竹简重新放回了书柜。
她又拿起了另一卷。
这一卷，记载的，是南诏皇室与天山教之间数百年的恩怨纠葛。
“天山教，于我南诏立国之初，便已存在。其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深入南诏军政各界，难以根除。”
“太祖皇帝，雄才大略，曾试图以雷霆手段，将其一举剿灭。然，天山教教众遍布天下，且手段诡异，防不胜防。大军围剿，反被其毒虫与幻术，杀得丢盔卸甲，损失惨重……”
“无奈之下，太祖皇帝只能采取怀柔之策，与当时的天山教圣女，立下盟约。册封天山教为‘护国圣教’，赐予其超然地位，以换取其，不再插手朝政的承诺……”
“然，数百年来，天山教虽表面上不再干政，但其影响力，却有增无减。历代圣女，皆被南诏百姓，奉若神明。其在民间之声望，甚至，远超皇室……”
看到这里，柳如烟已经能完全理解，为何端木邀晨，会对天山教，如此忌惮了。
一个不受控制，且在民间的声望，甚至超过了皇室的“圣教”。
这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而言，都是一根如鲠在喉的致命的鱼刺。
柳如烟翻到了卷宗的最后一页。
那上面，没有文字。
只有一行，用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液写下的，潦草而又充满了无尽不甘与怨恨的字迹。
“天山教，国之大患，心腹之疾也！若不除之，我端木一氏，危矣！”
落款，是南诏第四代皇帝，端木劫。
一个曾经试图再次清剿天山教，却最终落得个暴毙而亡下场的悲情帝王。
柳如烟将竹简缓缓卷起，放回原处。
她站在书柜前，静静地沉思了许久。
天山教，邪教，南诏皇室……
这三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微妙的联系。
时女为何执意要让自己加入邪教？
端木邀晨为何对天山教如此忌惮，却又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
那个消失了的妹妹，端木琉璃，又在这盘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