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问题像投入死水的碎石,在逼仄、仅能勉强容纳四人的生存棚里撞出紧绷的涟漪。
“能,但必须快。”玫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她耳朵仔细分辨着外面呼啸的风声,语速极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气。
“天要黑透了,温度还在降,那两个人撑不住多久,随时可能会撤。
我们必须抢在他们离开前动手。”
她屈膝蹲在布满裂缝的冻土上,指尖沾了点地上的灰尘,飞快地在地面刻出简易的地形图。
标出了生存棚、敌人位置和几条关键路线。
“我装成例行巡查,沿着棚子东侧走,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林凡,你趁机从门缝溜出去,绕到西侧的废墟,摸到他们身后。
王楷和医生,你们五分钟后再出来,绕远路从北边包抄。
你们是后手,必须牢牢封死他们的退路,不能让他们跑了。”
暮色像泼翻的浓黑墨汁,正一寸寸吞掉天空中最后一缕天光。
寒风卷着细小的冰晶和碎石,狠狠砸在简陋的棚布上。
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噼啪声,仿佛随时都能将这脆弱的庇护所撕裂。
棚内,四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一种无声的默契已在沉默中悄然成型。
“动作一定要轻、要快,得手后立刻处理掉尸体,清理现场痕迹。”
林凡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玫、王楷和医生三人,语气凝重。
“之前酸雨期间躲起来的夜魔,这两晚又开始活跃了。
要是让它们闻见血腥味,恐怕要遭。”
“明白。”
三人齐齐点头。
玫率先行动。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那扇简陋的棚门。
刺骨的寒气瞬间裹着锋利的冰晶灌了进来,让棚内本就不高的温度又骤降几分。
握紧骨匕,玫装作日常巡查的模样,沿着棚屋东侧缓步行走。
不时蹲下检查地面痕迹和棚壁接缝。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仿佛这真是再普通不过的例行公事。
百米外断墙后,两个蜷缩的身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百米外的一道断墙后面,两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果然被她的举动勾住了目光。
“那女的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发出牙齿打颤的沙哑声音,显然已经被冻得不轻。
“盯紧点……这鬼天气,再待下去真要冻成冰棍了。”
另一个人呵出一团浓浓的白气,裹着满心的抱怨。
他们没注意到,就在玫吸引视线时,林凡已从门缝处悄无声息地溜出,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迅速没入西侧的废墟中。
林凡的感知全力催动,二十米范围内的一切清晰映照在脑海,形成立体的画面。
他借助断墙和倒塌的钢架掩护,迂回前进,脚步轻巧如猫。
严寒让他的手指僵硬,但他强迫自己保持专注。
躲在一处半塌的砖墙后,他清晰地“看”到两个盯梢者蜷缩在断墙后的凹陷处,不停跺脚取暖,注意力完全被玫所吸引。
五分钟后,棚屋正门再次打开。
王楷和医生走了出来,径直朝着与断墙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和废墟的遮蔽之后。
断墙后的视线一路落在他们身上,直到看不见。
“这两人干啥去了?都要天黑了还往外走?”一个盯梢者嘟囔着,把冻僵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甭管,老大只让我们数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就是。”
另一个人也冷得打哆嗦,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再蹲会儿就撤,这鬼天气,再待下去耳朵都能冻掉。”
两个盯梢者不知道,消失在视野里的王楷和医生根本就没有走远。
两人凭借着对这片废墟地形的熟悉,踩着高低不平的碎石和断壁的阴影,猫着腰,飞快地绕了一个大圈。
他们刻意避开了所有开阔地带,像两道紧贴着地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断墙的北侧和东侧后方。
在距离目标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他们各自扎进了一堆坍塌的砖石后面。
伏低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彻底封死了那两个盯梢者最可能选择的两条逃跑路线。
一切就绪。
林凡躲在西侧的掩体后,感知力将二十米内的景象清晰地投射在脑海。
他“看”到玫已经巡查到了预定的位置,离敌人仅十余米。
正假装检查一根歪斜的木桩。
也“看”到那两个盯梢者蜷缩在断墙凹陷处。
其中一个侧身对着自己方向,注意力似乎被玫偶尔弄出的声响所吸引;另一个则有些心不在焉地搓着手跺着脚。
时机稍纵即逝。
林凡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竭力稳住因寒冷而微颤的双手抬起弩臂。
“嗖——!”
弩箭离弦的微弱破空声几乎被呼啸的寒风完全掩盖。
箭矢化作一道黑影,瞬间跨越二十米的距离,精准地没入目标的后心要害。
那盯梢者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重锤击中,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便向前软软扑倒在地。
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冻土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一个盯梢者惊呆了刹那。
他猛地扭头,恰好看到同伴毙命和林凡从掩体后持弩现身的身影。
想又不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想往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北侧废墟逃窜。
但人刚踉跄着冲出两步,早已蓄势待发的玫已如一道闪电从侧翼扑上。
她的骨匕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刺其肋下。
那盯梢者也算机警,听到风声慌忙挥刀格挡,却终究慢了一拍。
玫的匕首灵巧地避开他的格挡,锋刃在他持刀的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剧痛瞬间袭来,盯梢者闷哼一声,伤口处鲜血涌出。
他下意识还想握紧刀反击,但就在这时——
一股诡异的麻痹感如同细小的毒蛇,顺着伤口处的血液急速蔓延开来。
这正是玫骨匕上淬炼的神经毒素开始发作了。
不过数秒,那盯梢者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整条右臂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知觉变得迟钝麻木,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当啷!”短刀掉落在冻土上。
当毒素的麻痹感迅速向全身扩散,他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时,心中绝望瞬间升起。
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虽然意识清醒,却彻底失去了反抗和逃跑的能力。
见此,玫不再出手。
留个活口,还能问问情况。
“检查另一个,快清理痕迹。”林凡快速说到。
此刻医生和王楷已经跑了过来,听见这话,先检查了第一个被弩箭射杀的盯梢者,确认已无生机。
然后两人合力,将尸体拖到远处一个积了很多酸水的洼坑处。
将尸体丢进去,明天就看不见人形了。
而林凡和玫,则架着瘫软的俘虏,转身往生存棚拖。
棚外的风声更紧了,夜色里,似乎已能听见远处夜魔模糊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