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凡指尖的青铜断针刚刺入罗盘底座的凹槽，整座旧工业区突然响起钟鸣般的嗡鸣。不是来自机械，而是从锈蚀的管道、剥落的墙皮、甚至空气中悬浮的铁屑里迸发的共振——就像无数沉睡的金属突然苏醒，用自己的语言在交谈。
“频率匹配度97%。”小乖的虚拟影像悬浮在半空，数据流组成的裙摆扫过布满涂鸦的墙面，“这些金属残片的共振频率，和三星堆笔记本开机时的能量波完全同步。刚才跨界通话的‘锈铁街’，恐怕就是用这种共振搭建的临时通道。”
她指尖一点，全息投影在赵凡面前展开：无数条金色丝线从地面升起，在半空织成复杂的网络，每个节点都闪烁着与青铜断针相同的光泽。其中最粗的一条丝线，正沿着废弃的铁轨延伸向工业区深处，尽头是座被藤蔓覆盖的水塔，塔身上依稀能辨认出“739”的编号——和跨界坐标的前三位数字完全一致。
“林小雨的学生证芯片最后传回的位置，就在水塔底下。”小乖的声音突然压低，投影画面切换成红外热成像，水塔周围的地面下，盘踞着一团模糊的热源，形状像条蜷缩的蛇，“而且这东西在……呼吸？”
赵凡握紧断针往前走时，鞋底碾过的铁屑突然自动排列成符号，和他口袋里那枚三星堆仿制品钥匙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当他弯腰触碰符号的瞬间，符号突然亮起金光，在地面灼出串梵文——不是蓝星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却奇异地能被理解：“南无……”
“是梵文的‘皈依’之意。”小乖的影像突然闪烁，“但这不是佛教的正统梵文，笔画里混进了三星堆的青铜纹路！就像……两种文明的文字被强行缝合在一起。”
话音未落，水塔方向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赵凡冲过去时，正看见条锈迹斑斑的铁链从塔底的排水口伸出，链节上缠绕着黑色的发丝，每节铁链的内侧都刻着相同的符号——正是刚才地面上的梵文与青铜纹的混合体。
“抓住它！”小乖突然喊道，“这是‘信仰通道’的实体化！能追踪到另一端的能量源！”
赵凡拽住铁链的刹那，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眼前瞬间闪过混乱的画面：香火缭绕的大殿、跪拜的人群、青铜铸就的佛像，以及佛像眼底一闪而过的青铜色瞳孔。当他猛地回神时，铁链已经开始发烫，链节上的符号渗出金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个微型的漩涡。
“这是……信仰之力？”赵凡看着液体中倒映出的自己，瞳孔里竟也泛起青铜色的微光，“但为什么会和三星堆的能量混合在一起？”
“因为有人在人为缝合两种信仰体系。”小乖的投影突然转向西北方，那里的金色丝线正剧烈震颤，“三十公里外的报恩寺，正在举行为期三天的‘祈福法会’。法会的主佛像是三年前重塑的，当时负责铸造的工匠团队里，有个人的祖父是三星堆考古队的成员。”
赵凡刚将铁链收进无限灵枢，就听见水塔顶上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群乌鸦正盘旋在塔顶，每只乌鸦的翅膀内侧都有块青铜色的羽毛，组成的图案正是跨界坐标里的“739.421.008”。
“它们在引导方向。”小乖的声音带着凝重，“报恩寺的方向，信仰网络的密度是其他区域的五倍。如果‘锈铁街’的存在需要信仰之力维持，那法会就是它们的能量源。”
驱车赶往报恩寺的路上，赵凡发现沿途的信徒越来越多。这些人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狂热，手里捧着的佛像吊坠，底座都刻着微小的青铜纹路。当他停车询问一位老婆婆时，对方机械地回答：“大师说……新佛要来了……旧的都该锈掉了……”
“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小乖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传来，“这些信徒的脑电波被同步了，频率和水塔下的热源完全一致。有人在用信仰之力构建精神网络，就像……”
“就像电脑病毒。”赵凡接过话茬，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报恩寺山门，“用宗教符号当载体，传播能控制思想的‘程序’。”
寺庙里的香火浓郁得呛人，空气中漂浮着金色的光点，细看之下竟是无数微型的青铜碎片。大雄宝殿内，数百名信徒正对着佛像跪拜，主持法会的智空大师站在佛像前，手里拿着的念珠串，每颗珠子都是缩小版的三星堆青铜眼。
“赵施主来得正好。”智空大师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面具，“今日恰逢‘新佛降世’之兆，正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抬手示意赵凡看向佛像，原本慈眉善目的佛容，此刻竟在缓缓变化：眼角拉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变成了青铜齿轮——和“锈铁街”里那个“西装人”的口腔一模一样。
“这不是重塑的佛像。”小乖的声音带着警示，“这是用信仰之力凝聚的‘聚合体’！信徒的信念越虔诚，它就越接近实体！”
佛像的青铜手掌突然抬起，指向殿外的天空。赵凡冲出大殿时，看见云层正在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锈铁街”的景象：生锈的路灯、倒写的门牌、以及无数双在雾中闪烁的青铜眼睛。
“同源体……”云层里传来齿轮摩擦般的声音，“你的信仰……会让我们的世界……更坚固……”
信徒们突然骚动起来，纷纷抬头望向漩涡，脸上露出渴望的表情。赵凡注意到他们脖子上的吊坠开始发烫，底座的青铜纹路渗出金色的液体，顺着皮肤流向心脏的位置。
“它们在收集信仰之力的同时，还在标记‘同源体’。”小乖的声音急促起来，“那些有青铜纹路的人，都是潜在的‘钥匙持有者’！”
智空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念珠串突然散开，每颗青铜眼都悬浮在空中，组成道囚笼：“赵施主何必抗拒？旧世界正在生锈，只有融入新佛的怀抱，才能得到永恒的‘润滑’。”
赵凡甩出青铜断针，断针在空中化作数道金光，击碎了半数青铜眼。但剩下的青铜眼突然爆开，化作无数只微型的机械甲虫，扑向殿内的信徒。当甲虫落在信徒身上时，立刻融入皮肤，留下和林小雨吊坠相同的青铜印记。
“信仰是自愿的，不是强迫的。”赵凡将灵能注入断针，金色液体在地面画出三星堆笔记本的开机符号，“小乖，定位所有被标记的信徒，我要切断它们的精神连接！”
“正在构建反制程序！”小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但它们的网络已经和信徒的灵魂绑定，强行切断可能会……”
“会让他们变成植物人。”赵凡看着那些开始抽搐的信徒，突然想起“锈铁街”里的林小雨，“但放任不管，他们会变成‘西装人’那样的怪物。”
他抓起断针冲向佛像，针尖刺入佛像底座的瞬间，整座佛像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金漆剥落，露出里面蠕动的金属丝。云层中的漩涡突然收缩，“锈铁街”的景象开始扭曲，隐约能听见无数齿轮卡壳的声音。
“不！”云层里的声音变得尖锐，“你的信仰……应该属于我们！”
佛像的青铜手掌猛地拍向赵凡，掌风带着浓郁的铁锈味。赵凡侧身避开时，看见掌心刻着的，正是三星堆笔记本的背面图案。他突然明白：这些“锈铁街”的存在，不仅需要信仰之力，更需要与三星堆器物共鸣的“灵能”作为“密钥”。
“小乖，把我的灵能数据转换成信仰波动！”赵凡将断针插入佛像眉心，“用它们的方式‘传播’——告诉所有信徒，真正的信仰是自由选择！”
“正在加载‘反制信仰包’！”小乖的声音带着兴奋，“注入三星堆本源数据，模拟‘古蜀灵能’波动……加载完成！”
赵凡的灵能顺着断针涌入佛像，与里面的青铜能量激烈碰撞。大殿内的金色光点突然转向，不再流向漩涡，而是围绕着信徒旋转，在他们额头烙下古蜀文字的“自由”符号。
“这是……什么……”智空大师痛苦地抱住头，念珠串在掌心碎成粉末，“旧的……新的……都在转……”
佛像的青铜外壳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木质骨架——正是三年前被替换掉的旧佛像。云层中的漩涡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锈铁街”的景象如同镜面般碎裂，散落的碎片在空中化作无数只乌鸦，哀鸣着飞向远方。
当最后一缕青铜色的雾气消散，赵凡发现掌心的断针变得更加凝实，针尖多了个微小的梵文印记。小乖的投影落在他肩头，数据流组成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有没有觉得……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她指向佛像底座残留的青铜纹路，“这些痕迹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暂时潜伏了。就像电脑病毒被查杀后，总会留下点后门程序。”
赵凡捡起一块剥落的青铜碎片，碎片里映出的，是无数重叠的影子——有古蜀先民的祭祀，有佛教的法会，有西装革履的现代人，还有那双永远在雾中注视着的青铜眼睛。
“同源体……我们还会见面的……”碎片里传出微弱的声音，随后化作齑粉。
夕阳下的报恩寺恢复了宁静，信徒们茫然地坐在地上，脖子上的吊坠失去了光泽，底座的青铜纹路变成了灰色。智空大师跪在旧佛像前，喃喃自语：“佛是佛……铜是铜……不该粘在一起的……”
赵凡将断针收回罗盘时，发现底座的二十八宿图上，多了颗新的星子，位置正好对应着报恩寺的经纬度。小乖的指尖划过星子，投影出一组新的数据分析：
“信仰之力与三星堆能量的融合率31%，精神控制程序残留度17%，‘锈铁街’碎片回收0.03%……”她抬头看向赵凡，“更有趣的是，我在残留数据里发现了第三种能量特征——和你上次点化的青锋剑产生过共鸣。”
赵凡突然想起点化青锋剑时，剑身曾闪过道教的符文。他看向车窗外掠过的道观广告牌，上面的太极图在夕阳下泛着微光，阴阳鱼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闪烁。
“看来不只是佛教。”赵凡发动汽车，后视镜里的报恩寺越来越远，“所有信仰体系，都可能成为它们渗透的通道。”
车载音响里突然传出一阵杂音，接着是小乖带着凝重的声音：“赵凡，刚收到特殊部门的通报——全国范围内，所有宗教场所的神像，都在夜间出现了青铜纹路。不只是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
赵凡猛踩刹车，看向仪表盘上的时间：距离下一次月度点化，还有三天。他摸出兜里的三星堆笔记本，封面的青铜纹路正在微微发烫，仿佛在预示着，下一个被点化的器物，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赵凡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维度里，无数条金色丝线正从不同的宗教场所伸出，在高空织成更庞大的网络。网络的节点处，隐约可见三个交织的符号：三星堆的青铜眼、佛教的卍字、道教的太极。
而在网络的最中心，一团比“锈铁街”更浓郁的黑雾正在凝聚，里面传出的，不再是单一的齿轮声，而是无数种信仰的诵经声、祷告声、祝祷声，被强行混合成一曲诡异的合唱。
“同源体……”黑雾里的声音变得难以分辨，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你的世界……信仰越杂……我们的通道……就越稳固……”
赵凡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小乖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某教堂的十字架上，耶稣的手掌心，多了个三星堆青铜眼的印记。图片下方，是小乖自动生成的分析报告结论：
“神佛博弈的棋盘，已悄然铺开。而我们，既是棋子，也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