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国攥着凌薇递来的维护登记本,指腹在 “孙家庄 200 亩稻田水泵” 那行字上反复蹭着,沾着泥点的手把纸边捏得发皱。刚装上新轴承的水泵在稻田边 “嗡嗡” 转着,清澈的河水顺着水管冲进干裂的田垄,溅起的水花沾在稻叶上,让原本有些蔫的稻穗都挺直了些。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村农户,一个扛着漏水的喷雾器,一个抱着脱粒机的坏齿轮,裤脚都还湿着,显然是刚从田里赶过来。
“凌厂长,俺们是看着孙哥家水泵好的,你也给俺们的家伙事儿看看呗?” 扛喷雾器的刘老根把机器放在地上,喷头处还滴着浑浊的药水,“这喷雾器打药时老漏,俺用塑料布缠了三层还是不管用,昨天给稻子打防虫药,半亩地的药全漏在地里,要是虫子没打死,俺这一季的收成就悬了!”
凌薇蹲下身,接过喷雾器仔细看了看,手指摸到连接管和喷头的接口处,能感觉到明显的缝隙。她抬头看向陆星砚,正好对上他递来的卡尺 —— 这是两人这些天养成的默契,不用说话,就能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工具。陆星砚拿着卡尺量了量接口直径,又看了看喷头内丝:“刘叔,您这喷雾器是老款的,接口处的螺纹磨平了,加上药水有腐蚀性,密封胶圈早就老化了,光缠塑料布肯定不管用。”
他从口袋里掏了个新的丁腈橡胶密封圈,又从包里找了段细螺纹管:“咱们把旧接口锯掉,换个带细螺纹的新接口,再装上这个耐腐的密封圈,以后打药时压力再大也不会漏。” 刘老根凑过来,眼睛盯着那个小小的密封圈,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又想去摸,却被凌薇轻轻拦住:“刘叔,这密封圈得保持干净,沾上灰就密封不严了。” 接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把密封圈包好,“您别急,今天下午就能给您修好,保证不耽误您明天打药。”
抱着脱粒机齿轮的孙二柱这时也凑了过来,他比孙建国年轻些,却更腼腆,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发颤:“凌姑娘,俺家那脱粒机,去年秋收时还好好的,今年一开机就‘咯吱咯吱’响,拆开一看,齿轮上掉了好几个齿。俺去县城问,说这齿轮得订做,要等半个月,可俺家的稻子再过十天就得收割了,要是脱粒机用不了,俺只能雇人手工脱粒,那得花多少钱啊!”
凌薇接过齿轮,指尖拂过掉齿的地方,能感觉到粗糙的断口。她想起前几天翻老手册时看到的齿轮修复方法,转头对陈师傅说:“陈师傅,您看这齿轮能不能用堆焊的办法补齿?补好后再用锉刀修型,应该能凑合用。” 陈师傅这时正坐在角落里打磨防沙轴承的排水孔,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锉刀走过来,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齿轮:“这齿轮是 45 号钢的,堆焊没问题,但得控制好温度,不然焊完会变形。俺年轻时修过不少这种齿轮,只要焊后回火处理好,再把齿形修准,用个两三年没问题。”
孙二柱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原本紧绷的脸也放松下来,他伸手想去拍孙建国的肩膀,却忘了手里还拿着齿轮,差点把齿轮掉在地上,幸好陆星砚眼疾手快接住了。“俺就知道找你们没错!” 孙二柱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俺昨天还跟俺媳妇说,要是邻里坊也修不好,俺就只能认倒霉了,没想到你们真有办法!”
凌薇看着眼前这些放下心来的农户,又回想起车间里之前忙碌的身影 —— 大家都有条不紊的进行,陈师傅调焊机电流,陆星砚画喷雾器接口的图纸,李磊和学徒们则在清理刚收来的旧零件,心里突然觉得格外踏实。她想起三天前赶制防沙轴承时,车间里的灯亮到后半夜,陆星砚画图时眼里布满血丝,李磊累得靠在机床边就能睡着,可没人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零件关系着农户一年的收成。
中午吃饭时,孙建国非要拉着凌薇他们去村里的小饭馆,凌薇推辞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只能带着陆星砚和陈师傅一起去。小饭馆里只有四张桌子,墙上挂着个旧吊扇,转起来 “嗡嗡” 响。孙建国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有炖鸡块、炒鸡蛋,还有一盘炸河虾,都是农户家里常吃的菜。“凌姑娘,你们帮了俺们这么大的忙,俺也没啥好招待的,这点菜你们千万别嫌弃。” 他一边给几人倒酒,一边说,“俺们农民,就盼着庄稼能有好收成,以前机器坏了没人修,只能眼睁睁看着耽误农时,现在有了你们邻里坊,俺们心里就有底了。”
凌薇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是村里自酿的米酒,带着淡淡的甜味。她看着孙建国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的陆星砚和陈师傅,突然觉得,自己当初把这个小院子改造成邻里坊,真是做对了。她想起刚开始收拾院子时,村里有人说她 “一个姑娘家瞎折腾”,还有人说 “这地方根本干不起来”,可现在,越来越多的农户来找他们修机器,越来越多的老匠人愿意来帮忙,这些都让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下午两点多,刘老根的喷雾器修好了。陆星砚把喷雾器装满水,压了压手柄,水从喷头里均匀地喷出来,没有一点渗漏。刘老根拿着喷雾器,在院子里试了又试,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太好了!太好了!凌姑娘,陆师傅,谢谢你们!”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非要提前付维修费,凌薇推辞不过,只收了成本钱。
孙二柱的齿轮也在傍晚时分修好了。陈师傅用锉刀把堆焊的地方修得跟原来的齿形一模一样,陆星砚又用卡尺量了好几遍,确认误差在允许范围内。孙二柱拿着齿轮,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俺这就回去装机器,明天就能试机!凌厂长,以后俺家的农机有问题,肯定还找你们!”
送走最后一个农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凌薇坐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灯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 孙家庄还有几台水泵需要换防沙轴承,河西村的几台拖拉机等着做保养,还有不少农户预约了秋收后的农机检修。她掏出笔记本,在 “探索农机定制维修业务” 下面又加了一行字:“组建流动维修队,上门为农户服务”。
陆星砚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在想什么呢?” 凌薇接过水,笑了笑:“在想怎么能更好地帮农户解决问题。你说,咱们组建个流动维修队怎么样?农户不用把机器拉过来,咱们直接上门修,这样更方便。” 陆星砚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咱们可以准备个工具箱,带上常用的零件和工具,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
陈师傅这时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旧的工具包:“俺这里有个老工具包,当年俺走村串户修农机时就用它,结实得很。要是组建流动维修队,这个包正好能用上。” 凌薇看着陈师傅手里的工具包,又看了看陆星砚,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邻里坊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走得更远,帮更多的农户解决农机难题,让更多的庄稼能有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