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林舟说有交流会，凌薇也马上要来名额。这一天，邻里坊一行人天不亮就出发，三轮车的轮胎碾过沾着露水的土路，发出 “轱辘轱辘” 的轻响。赵大爷裹着件旧棉袄坐在车斗里，用厚实的帆布仔细盖着备用轴承，生怕路上颠坏了，时不时探出头叮嘱李磊：“慢点骑，前面那段路坑多，别把样品颠坏了，这可是咱们邻里坊的脸面。” 凌薇和陆星砚走在三轮车两侧，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交流会展位地图，指尖在标注的位置反复摩挲，确认着路线是否准确。
走了近三个时辰，天边的太阳已经升到半空，终于抵达邻县交流会现场。入口处立着两根木柱，鲜红的布条随风招展，上面用墨汁写着 “农产品及农具交流会” 几个大字，格外醒目。场地里划分出数十个展位，每个展位前都挤满了商贩和农户，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农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是过年赶大集。凌薇按照林舟之前帮忙打听的信息，领着众人穿过人群，找到农具区的 37 号展位 —— 虽然不算最靠前的黄金位置，却也紧挨着主过道，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便于展示样品。
大家立刻分工动手布置：李磊和两个年轻小伙扛着铁制展示架零件，麻利地组装框架，扳手拧螺丝的 “咔咔” 声清脆利落；陆星砚小心翼翼地把翻新好的电机、轴承一一摆放到架上，还特意在每个样品旁贴了简易标签，注明用途和规格；凌薇拿着干净抹布，细细擦拭着样品表面的浮尘，连轴承的缝隙都没放过；王嫂和张婶从包里掏出块洗得发白的蓝布，铺在展位前的地面上，防止往来行人踩踏带起的灰尘弄脏样品；赵大爷则拄着拐杖在一旁指挥，时不时指点几句：“把灌溉水泵电机放中间层，最显眼，农户们一过来就能看见，这可是咱们的主打货。”
布置到一半，凌薇直起腰擦汗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临时医疗点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林婉清。她穿着诊所统一的浅蓝色护士服，胸前别着 的塑料工作牌，正低着头给一个被镰刀划伤手的农户涂碘伏。许是察觉到陆星砚的身影，林婉清猛地抬眼望过来，目光在陆星砚身上定格的瞬间亮了亮，匆匆叮嘱农户 “别沾水、按时换药”，便提着药箱快步朝着展位走了过来，脚步都带着几分急切。
“凌姐姐，星砚哥！真巧啊，你们也来参展了。” 林婉清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眼神几乎黏在陆星砚身上挪不开，语气里满是雀跃，只在掠过凌薇时淡淡带过，随即扫向展示架上的零件，眉头微微蹙起，故作担忧地说，“凌姐姐，这些都是你们小作坊做的零件吗？看着倒是干干净净的，可质量能过关吗？来这儿的农户都是靠这些农具干活的，零件要是拿回去用几天就坏了，耽误了农忙多不好呀。我们诊所里哪怕是小小的针头、镊子，都得从正规厂家进，消毒合格了才能用，差一点都可能出风险，零件这种东西更得谨慎呢。”
李磊一听就不乐意了，放下手里的扳手正要开口：“你别瞎操心，我们的零件……” 却被凌薇轻轻拉住胳膊。凌薇平静地拿起一个轴承，递到林婉清面前，语气沉稳：“我们的零件用的是球墨铸铁，按国家标准尺寸加工，耐磨损还防腐蚀，每一个都经过压力测试，保三个月售后，质量绝对没问题。”
林婉清却没接轴承，反而侧身凑近陆星砚半步，声音放软了几分，带着点委屈的调子：“星砚哥，我不是故意挑刺的，我就是担心凌姐姐他们经验不足做不好，到时候别人说闲话，连累你也跟着受委屈。你这么能干，手艺又好，可别被这些不靠谱的零件影响了名声呀。” 她说着，还故意抬手拂了拂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眼神里满是依赖，像是在寻求陆星砚的认同。
陆星砚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平淡却坚定：“林姑娘，零件的质量我们有十足把握，不用你费心。”
林婉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换上泫然欲泣的神色，眼眶微微泛红，转头看向凌薇：“凌姐姐，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心疼星砚哥，他跟着你们跑前跑后这么辛苦，要是最后落个坏名声，多不值呀。”
旁边围观的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看了看这情形，笑着打圆场：“姑娘也是好心提醒，不过这零件好不好，得用了才知道，先别争了。” 这时，临时医疗点传来同事的呼喊声：“婉清，这边有个大爷头晕，你快过来看看！” 林婉清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光，又深深看了陆星砚一眼，小声说：“星砚哥，我先去忙了，等会儿忙完我再来看你。凌姐姐，你可别为难星砚哥呀。” 说完才提着药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林婉清也太假了！明明就是盯着陆哥，还装着为凌姐好，真让人不舒服！” 李磊气得攥紧了拳头，语气里满是不满。
王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种人就会靠装可怜博同情，咱们不争口舌，把活做好、把生意做起来，比啥都强。” 凌薇无奈地笑了笑，拿起万用表放在展示架上：“好了，别分心，赶紧把剩下的布置好，交流会快正式开始了。”
等一切布置妥当，交流会的开幕锣声 “哐哐” 响起，主持人拿着喇叭宣布交流会正式开始。起初，路过邻里坊展位的人只是匆匆瞥一眼，大多被旁边卖崭新锄头、镰刀的展位吸引，驻足的人寥寥无几。凌薇却不慌不忙，将水泵电机接通电源，又连接上万用表，清亮的声音顺着人群传出去：“大家来看一看、瞧一瞧！咱们的轴承严丝合缝，电机翻新后性能不输新的，耐潮湿、抗磨损，不管是农田灌溉还是饭馆后厨排风都能用，保三个月售后，坏了免费换新，还能上门维修！”
万用表上的指针稳稳跳动，精准的数值清晰可见，渐渐吸引了不少农户驻足。一个扛着锄头、皮肤黝黑的老汉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运转的电机，又拿起一个轴承仔细打量着，疑惑地问：“我家的水泵电机坏了好几天，找县城五金铺修一次要好几块钱，还得自己把电机扛过去，你们这能上门修不？”
“能！不管多远，只要您订了，我们抽时间就过去！” 陆星砚上前一步，指着电机详细讲解，“要是需要换轴承，咱们这现成的就有，都是刚做的，尺寸精准，换上就能用。” 赵大爷也拄着拐杖上前补充：“这手艺是相当不错的，我们做的零件能用好几年，质量绝对放心！”
老汉琢磨了片刻，当即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块钱：“那行，我订一套轴承，再麻烦你们后天去家里修修电机！我家在西边李家庄，离这儿也就五六里路。” 凌薇拿出订单本，认真记下老汉的姓名、地址和电机型号，收了定金，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成了。
有了第一个客户，众人的信心瞬间足了。凌薇负责接待客户、记录订单，陆星砚演示电机性能、解答技术问题，李磊和小伙们帮忙搬样品、给客户看零件细节，王嫂和张婶则给驻足的人递上热水，展位前的人越来越多，订单也一笔接一笔地来。
中午时分，日头升到头顶，阳光有些刺眼。林婉清换了件白色连衣裙，卸了护士服，手里拎着个印着碎花的布包，径直朝着展位走来。看到陆星砚正弯腰给一个客户讲解轴承安装方法，她立刻露出笑容，快步挤过人群，无视周围正在谈订单的客户，直接把布包递到陆星砚面前：“星砚哥，我看你忙了一上午，肯定饿了，这是我刚在旁边摊子买的包子和小米粥，还有个茶叶蛋，你快尝尝。”
陆星砚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摆手推辞：“不用了，谢谢你，我们已经订好饭了，等会儿和大家一起吃。”
林婉清却不肯收回手，反而转头看向凌薇，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凌姐姐，你怎么没给星砚哥准备吃的呀？他这么辛苦地帮你干活，跑前跑后的，要是饿坏了可怎么继续做生意。我这也是心疼他，你可别多想。”
正在和凌薇谈批量订单的农机站干事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图纸，显然觉得林婉清打扰了谈话。凌薇抬眼看向林婉清，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我们已经跟旁边的小吃摊订了馒头和炒菜，就不麻烦你了。林姑娘要是没事，还是别耽误我们做生意，大家都挺忙的。”
林婉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还是不肯放弃，上前一步拉着陆星砚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星砚哥，你就收下嘛，我特意给你买的，热乎着呢。”
陆星砚轻轻挣开她的手，语气冷淡了几分：“林姑娘，请你自重，别动手动脚的，这里人多眼杂，影响不好。”
周围的客户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看向林婉清的眼神带着几分异样。林婉清见状，眼眶一红，豆大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委屈地看着陆星砚：“星砚哥，我就是喜欢你，想对你好，我有错吗？凌姐姐，是不是你不让星砚哥理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她说着，还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模样楚楚可怜。
就在这时，一个留着分头、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穿工装的青年走到展位前，瞥了一眼混乱的场面，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就这小作坊，还在展位前搞些儿女情长的闹剧，做的零件能靠谱？我看就是来糊弄老百姓的！” 李磊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展位前：“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们的零件都是实打实做的，比你家卖的破烂货好十倍！” 凌薇认出这是县城兴隆五金铺的王老板，之前周明提过他的零件质量差，生意全靠压价抢客户。
王老板冷笑一声，伸手从展示架上拿起一个轴承，狠狠往地上一扔：“好？我看是徒有其表！” 轴承 “当啷” 一声落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外壳完好无损，连点划痕都没有。
凌薇弯腰捡起轴承，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眼神坚定地看着王老板：“王老板，做生意要讲证据，不能凭嘴乱说。我们的零件用的是球墨铸铁，硬度经得起测试，要是你不信，咱们当场用压力机测，只要有半点不合格，我们立刻撤展，所有样品免费送给大家！”
林婉清见陆星砚的注意力全在测试上，也停止了哭泣，站在人群边缘盯着，心里矛盾极了 —— 既希望王老板能难住凌薇，让她出丑，又怕陆星砚因为这事为难。
陆星砚立刻从三轮车里拿出卡尺和便携式压力测试仪，先将轴承放在卡尺上测量，报出数值：“直径 30 毫米，误差 0.05 毫米，完全符合国家标准。” 接着又将轴承固定在测试仪上，慢慢加大压力，直到数值达到标准上限，轴承依旧完好。周围的人都凑过来看，发出阵阵惊叹。
“怎么样？王老板，” 凌薇看着他，“现在能证明我们的零件不是糊弄人的了吧？靠贬低别人抢生意，算什么本事。”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有人喊道：“这小作坊实在！以后零件就找他们订！”“比那个兴隆五金铺靠谱多了！” 王老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地自容，带着两个青年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林婉清见凌薇赢了，心里满是不甘，却还是硬着头皮凑到陆星砚身边，小声说：“星砚哥，你没事吧？刚才王老板那么凶，真是吓死我了。” 陆星砚没理她，转身帮凌薇整理散落的订单和工具。
林婉清讨了个没趣，狠狠瞪了凌薇一眼，跺了跺脚，不甘心地离开了展位。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交流会也渐渐散场。林舟拎着满满一袋子食材路过展位，看到凌薇手里厚厚的订单本，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能行！刚才在那边听说王老板来找麻烦，还好你们撑住了，没让他得逞。” 凌薇笑着道谢：“多亏了大家一起帮忙，也多亏你之前帮我们打听展位位置，不然我们还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林舟摆摆手，语气随意：“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对了，我饭馆后厨的抽油烟机电机又有点响，转起来嗡嗡的，等你们回去能不能帮忙看看？再晚几天怕是要坏了。”
“没问题！” 陆星砚一口答应，“等我们把这些订单整理好，明天一早就过去。”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把样品、工具一一搬上三轮车。李磊抱着沉甸甸的定金，笑得合不拢嘴：“咱们这次真是大收获，订了二十多笔生意，还有农机站的批量订单，够咱们忙大半个月了！那个林婉清要是再敢缠着陆哥、找凌姐麻烦，咱们就把这些订单甩她脸上，让她看看谁才是真有本事！”
赵大爷捋着花白的胡子，脸上满是欣慰：“手艺硬、人心齐，自然能成事。那些耍小手段、装模作样的，终究成不了气候。”
三轮车驶离交流会现场，轮胎碾过土路，发出熟悉的 “轱辘” 声。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凌薇坐在车斗里，手里捧着订单本，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伙伴们，心里满是踏实。陆星砚递过来一瓶凉白开：“今天辛苦你了，一直忙着接订单，没顾上喝水。” 凌薇接过水，猛的喝了一口，笑了笑：“大家都一样，你也忙了一天。”
月光渐渐爬上树梢，洒在土路上，照亮了前行的路。三轮车的车铃偶尔 “叮铃” 响一声，和众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飘得很远。而不远处的路口，林婉清站在树影里，紧紧盯着陆星砚的身影，咬了咬嘴唇，心里暗忖：凌薇，我不会输给你的，星砚哥一定是我的，我迟早要让星砚哥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