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的肌肉瞬间绷紧,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像一头警觉的猎豹,缓缓向后退去,直到后背触碰到风神坚实而温热的手臂。
背靠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眼前那片幽深、寂静的丛林。
几个沉重的呼吸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里,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树枝被踩断的脆响。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巨大的蕨类植物后缓缓而出。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种杨阳从未见过的奇特甲胄。
那是以某种巨兽的厚实毛皮为底,上面又紧密地排布着一层层巴掌大小的、闪着奇异光泽的灰色鳞片。
那鳞片显然来自某种大型海鱼,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反射出如同深海珍珠般的虹彩。
粗糙的野兽硬皮提供了坚韧的防护,而光滑的鱼鳞则能轻易滑开利爪和石矛的穿刺。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群近二十人男女都有,身披同样“鱼鳞兽皮甲”的战士们,如同幽灵般从丛林各处浮现。
他们手持着打磨光滑的骨矛和黑石短刀,沉默地围拢过来,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兽皮与鱼鳞摩擦时,发出的那种“沙沙”的细微声响。
他们身材相比起来并不算高大,肤色也是略微要白皙一点,此时都神色紧张的举矛对准了场中的巨兽—风神。
杨阳猜测他们可能是过来营救的。
一个为首的战士警惕的走了出来,指着地上散落的尸体,语气笃定的问道:
“这是你干的?”
杨阳无语,那四头帝鳄被他拆解了,自己和风神身上虽然沾染了不少鲜血,但鳄皮还是正摆在那里么,怎么这些人眼神这么差劲。
“不是,我只是路过。”
杨阳语气也开始冰冷,风神感受到主人的心态变化,眼神也锐利起来。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从胸腔深处滚出的咕噜声,那对遮天蔽日的骨翼猛然张开,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张巨网,瞬间将那群战士笼罩。
本就警惕的那群人,被巨兽得动作惊吓到,纷纷举起长矛,准备攻击,不过看他们颤抖的样子,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杨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举起手中的弓,一支闪烁着寒光的箭矢,稳稳地搭在了弦上,箭头直指为首那人的眉心。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被那冰冷的箭尖锁定,为首的战士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喉结滚动,却没敢再发出任何挑衅的言语,只是并没有让开。
不过杨阳看的出来,这群人是想要抢夺战利品,甚至是留下风神这头落在地面的空中巨兽,却又有心无胆。
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软弱,就是原罪。
一个勇气匮乏却又贪婪的部落,不配占据这片富饶的西海岸。
一个冷酷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或许,应该趁这个机会,将这片海岸的“原住民”彻底清理掉。
杨阳看着他们虽然不敢攻击,却依旧摆出包围姿态,没有让开道路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这群人,连勇气都没有却还如此贪婪。
“怎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寒冰的锥子,轻易刺破了林间紧张的空气,“想要留下我们?”
“没……没有,你们可以离开。”
中间那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与恐惧在他脸上交织。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向现实低头,僵硬地挥了挥手,示意围着的战士们退开。
战士们放下了长矛,不再表现着攻击的姿态。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不舍,看着地上那些帝鳄皮。
他们很清楚,若非那头恐怖巨兽存在,他们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一个外来者带着战利品离开。
如果单单只是杨阳一个人,结局或许会截然不同。
杨阳没有理会他们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目光。
他缓缓后退,每一步都沉稳而从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那些还带着血腥味的帝鳄皮熟练地包裹、捆扎,然后固定在风神宽阔如平台的脊背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巧地一跃,翻身跨上风神的脖颈。
风神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巨大的骨翼开始缓缓扇动,卷起一阵狂风,吹得那些战士们几乎站立不稳,发丝都被吹得有些散乱。
杨阳没有继续南飞,而是往北飞去,他静静的思索着,那些人看样子原本是来救援的,但看到原本救援的对象都已经死光,又对猎物起了贪念。
这些人的态度也并不是那么友善,如果自己带人来到西海岸,那冲突在所难免。
天色也已经黑了,他又飞回了看到那头水中巨兽的海域,但并没有去海边,而是让风神在远离海边的位置,寻了一棵大树,将树梢当做巢穴休息了起来。
他还没有寻到合适的地方,用来当做营地。
等明日再继续搜索,躺在风神的背上,他取出兽皮地图,将海岸线的地形都画了上去,在碰到那群人的地方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似乎代表着某种残酷的意思。
次日,烈日当空,金光倾泻而下,毫无遮拦。
光线灼热得刺得人几乎无法睁眼,杨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引向脚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前方不远处,一座岛屿的轮廓在蔚蓝中浮现。
它占地颇广,环岛是洁白的沙滩,腹地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幽深神秘。
岛屿与海岸线相隔不过千米,其间海水澄澈如琉璃,海底的礁石与细沙清晰可见。
成群的大鱼在水中穿梭嬉戏,鳞片闪烁着银光,这片浅海区域,似乎并无凶猛海兽的踪迹,一片祥和。
杨阳对这座岛屿颇有好感,决定先探查一番,确认岛上是否有部落生存。
心念一动,他催动身下的风神。后者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悬停于岛屿上空。
“可惜,这里已经有人了。”
杨阳透过繁茂的树冠,林间的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片原始部落的营地。
人口不少,都在各司其职,神情专注而安宁。
有人正细致地打磨着长矛的矛头,锋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有人将带着鳞片的鱼皮铺展在黑色的岩石上,任由日光将其风干。
营地里,孩童们赤着脚丫,无忧无虑地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为这片宁静的林间增添了勃勃生机。
与之前不同,杨阳并未就此离去,这些人看起来,没有昨日那群人的凶厉感觉。
他轻轻拍了拍风神的脖颈,后者心领神会,在空中盘旋停下。
双翅卷起的狂风立时惊动了下方的人群,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警惕地抬起头。
杨阳明白,风神庞大的身形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转而召唤来金大,示意它载自己降落。
金大张翅在轻微的震鸣中,将杨阳送至地面。
部落成员们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似乎在讨论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能在天上飞行。
他们眼中满是惊奇,却不见丝毫恐惧,显然已判断出这并非猛兽来袭。
杨阳努力让自己的面庞温和一些,笑容和蔼一些,主动开口,声音清晰而友善:
“我是来自巨石部落的阳,各位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只是路过得时候,看到你们,所以下来认识一下。我们的部落离这里不远,也算是邻居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但并没有老弱的样子,那硕大胳膊上的肌肉,并不比自己差多少,站立时也是身姿提拔高大,面容并不凶狠,眼神在光线照射下闪着精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旁边跟着的一个雪白的白毛女。
她的头发、眉毛都是雪白色,连肌肤都区别于其他人麦色的雪白,有点像白化病患者。
阳光对她而言似乎格外温柔,并未让她显得病弱,反而在她雪白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像是冰雪消融时,绽放的第一抹春色。
她很少抬头,长长的雪白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神情淡然间带着好奇。
然而,每当身边的孩子们有细微的动作,她的眼波流转间,总会不经意地看过去,那是一种全然的宠溺和温柔,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抵不过她身边那一步之遥的孩童。
杨阳的目光落在部落人群的衣着上。
他们身上都穿着由兽皮缝制的奇特服饰,层层叠叠地缀满了掌心大小的鳞片。
这些鳞片色彩斑斓,以深邃的蓝色为主调,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仿佛无数细小的镜片,衣服剪裁贴身,勾勒出他们矫健的身形,更平添了几分原始的野性之美。
男人们的装束更为粗犷,他们往往敞开胸膛,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肌肉,而女人们则要保守得多,鳞片甲衣覆盖了从肩到大腿的大部分皮肤。
杨阳暗自估量,这身装束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一套贴身的软甲,看其厚度与质感,防御力想必也相当不俗。
那位老者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向杨阳行了一个抚胸礼。
他沉稳而洪亮的声音响起,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紧张:
“我们是蔚蓝部落。我是部落的首领,也是与神灵沟通的巫,您可以叫我阿布。远方而来的强大战士,您的降临让蔚蓝深感荣幸。”
他先前温和友善的态度显然打消了对方的疑虑,阿布首领的欢迎显得真诚而热切。
“若不嫌弃,可以在这里稍作歇息,”阿布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也让我们有机会,聆听您所说的那位‘巨石邻居’的故事。”
杨阳欣然答应,凭借着对自己强大的战力和空中风神的威慑,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现在的天色还早,杨阳并不是很着急,以想着能与他们交流一番,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
“阿布首领,不知道这片海岸,还有没有其他的部落生存。 ”
杨阳与他们坐在松软的沙地上,互相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后,问了出来,他需要知道这里的情况,也能少些漫无目的的瞎转。
“蔚蓝部落在这里生存了很久了,除了南边的巨鲨部落和几个很小的部落,倒也没有再见到其他部落的存在。
阿布的眼神带着些回忆,仿佛回到了古老的历史长河,
“不过部落的传承记载里,在更遥远的南边,好像有一个龙龟部落,据传,他们生活在海边的古老峡谷之中,那里是古海龙龟的领地。”
杨阳听着他的话语,猜测那巨鲨部落应该就是昨日看到的那些人。
还有那古老海峡里的龙龟部落,确实有些神奇。
“古海龙龟,是什么样的!”
杨阳好奇的问道,阿布旁边那个白毛女的白皙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围着的孩子,眼神也带着期待的听着。
阿布看着他们大家那渴望的眼神,不自觉的挺了挺胸,有点得意,那神秘模样与巨石的大巫老头在讲述历史的时候,神态何其的相似,都是那么的故作矜持。
“咳~,古海龙龟嘛,根据部落记载,那是一种超级巨兽,身躯极为庞大,像真正的山岭。”
他咳了一声,略作停顿后,继续描述,
“他们的背部非常宽广,岁月的沉淀在上面形成了高山和草木,足够容纳我们部落所有人在上面生存。”
“阿布爷爷,你骗人,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海龟嘛。”
旁边的白毛女人和小孩子们纷纷不相信,直喊他是骗人的。
“小白,我可没骗你们,再说这又不是我说的,是部落的传承龟甲上记录的。”
阿布这老小子急了,生怕自己的形象受损,可能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杨阳倒是觉得有可能,这个世界的生物就像不会停止一样的生长,直到生命尽头。
而龟这种生物,可能寿命更加悠长,要是能活个几百上千年,真不清楚它们能长到多大,也许只有等真正见到,才会有清晰的概念。
原来这个女人叫小白啊,确实挺白的。
随后又聊了很久,杨阳也知道了他们的生存现状,以浅滩里的鱼类为生,蔚蓝的战士们水性也都不错,浅水能力比之巨石的旱鸭子们,强大多了。
经常会下海里摸一些海货和捕猎鱼类,食物倒也足够生存,不过没有强大凶兽的血肉供养,体质方面要差一些。
多次在与巨鲨部落的冲突中吃过亏,看来那群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已有取死之道。
威胁方面,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岛上生存,也很少去内陆活动,最大的威胁就也是那些巨鳄和在浅海活动的巨蟹,对付起来虽然勉强,但相对陆地要好多了。
岛上的物资并不多,也没有黑石产出,杨阳看出他们的武器,都是一些海兽鱼类的骨刺和甲壳打磨的,虽然有些战斗力,但实在算不上强大。
要知道,骨骼这种东西的密度并不是都一样,那些巨兽体型巨大,没有其他特性的情况下,相对支撑身体的骨骼密度也同样更高,就比如猛犸们的骨骼,绝对堪比金铁。
同时,其战斗力也不是一般兽类能比,狩猎极难,想要击杀它们,哪次不是如拼命一样。
而石头就分布很广,总能找到一些合适打磨成武器的,获取难度比之猎杀巨兽要轻松多了。
杨阳也对阿布说了一些巨石部落的现状,除了一些核心的机密,也向其描述了巨石的强大。
阿布和他的族人都很是震惊,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的邻居,不但拥有大量驯兽和巨兽,武器、食物、人口都极为强大。
这可是部落记载里并没有出现的。
“阳,你此行是为何而来?”
阿布老头虽然看出来眼前这个能操控巨兽的年轻战士并不难相处,但还是有些揣摩他的来意,也实在想不出来这边的海岸有什么,值得他们看上的。
“我这次出来,除了过来拜访海边的邻居,也想为部落寻找更多的食物来源。”
其实他的心里除了想要从大海获取物资外,还打这海盐的主意,那可是比盐石更好的存在。
到那时,巨石再也不用为食盐而犯愁,要知道部落的人口现在已经很多了,盐石根本不够用。
他与阿布首领交谈了这么久,心里也有了一些计划,但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也需要多了解一点他们。
想要在海边建立盐田,进行晾晒制盐,就必须要有合适的地理位置,这个小岛就非常合适,远离了岸边,又拥有广阔的日照空间。
如果不是蔚蓝部落在这里,他肯定是要过来占据的,现在的话,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不过这些他现在也不会与阿布说起。
“奥,原来是这样啊。”
阿布放心了一些,食物得话,他们这附近的鱼类并不是特别多,而且都是需要下海猎杀。
相比起来,巨鲨部落那边的更加丰富,他们那里的海内和岸边都活动着大量的兽类。
那里一直是阿布非常羡慕的地带,可惜蔚蓝的人虽然不少,但巨鲨部落更是强大。
阿布心里叹了口气,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虽然艰难一些,但也死不了人。
阿布的目光落在杨阳身上,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这张年轻的脸庞下,蕴藏着与稚嫩外表不符的沉稳与力量,更何况,他还能驯服那头空中的巨兽。
然而,当他顺着杨阳的视线望去,那份欣赏瞬间凝固了。
杨阳正有些出神地望着前方,他的眼前,小白正像一位温柔的姐姐,带着一群部落的孩子在嬉闹,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阿布原本和善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语气中带着点莫名的味道:
“小白是我的孙女,她是海神的恩赐,是大海的白色浪花,未来,她也许将继承我,成为部落的巫女和守护者,虽然也长大了,但她还要伺俸海神,可不能被你带走。”
他以为杨阳被小白的独特所吸引,想要追求她,如果杨阳说的是真的,就是来抢,似乎他们也阻止不了,这番话既是宣告,也是保护。
听到阿布的话语,一旁的小白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羞赧地垂下了头,玩弄着自己雪白的衣角,不再言语。
杨阳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解释:
“首领,您误会了。我只是在想些别的事情,绝无冒犯之意。”
天可怜见,他刚才还在思考怎么在这座岛屿建设盐田,对这明显是白化病的小白虽然也多看了几眼,但并无半点杂念。
“真的?”
然而,阿布的眼神却似乎并不相信。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那些巨鲨部落自诩强大的战士,无一不被小白的独特所吸引,每一次找过来,想带走小白,都引发了不小的冲突。
其实小白刚出生的时候,很多族人以为是灾厄降临,想要将其沉入大海,这其实并不单单是蔚蓝部落的想法,其他部落又何尝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作为巫的他却将其说是海神的赐予,长大后将伺俸神灵,这才让小白逃离了被放逐进大海的命运。
阿布的念头固执得像海边的礁石。
他宁愿小白在部落里安然终老,也绝不愿让她被外人视作异类,甚至……被当作祭品,那样的蠢事,他见过太多了。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强大而独特,但那份投向小白的灼热目光,他实在太熟悉了。
“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你可骗不了我。”
阿布的眼神怪异,笃定得不容置疑。
那副“我洞悉一切”的自信模样,让杨阳真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而事件的主角小白,则始终沉默着,只是将头埋得更低,雪白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让人无从知晓她心中是羞涩、是无奈,还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在杨阳近乎抓狂的再三保证下,阿布的神色才终于缓和下来,但眉头却又拧紧了,心里竟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和不爽:我的孙女,哪里不好了?竟入不了你的眼?
杨阳彻底没了脾气,甚至懒得再开口解释,这老小子,简直是不可理喻。不过看起来他应该真的很疼爱小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