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黑曜石,将这片原始森丛林压得密不透风。月光被层层叠叠的巨大蕨类植物和扭曲的树冠晒成粉碎,只能在零星的在地上投下几枚惨白斑点。
万籁俱寂,连虫鸣都仿佛被这深沉的黑暗吞噬了。
一只水龙兽蜷缩在一棵巨大的红杉树根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他。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
一种极其低沉、缓慢,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的震动,正从森林深处传来,通过潮湿的泥土,传导到他的骨骼里。
咚……咚……
那声音沉闷而规律,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在用木槌缓缓敲击大地。
它不属于任何他所知的野兽,既不像野猪的横冲直撞,也不像猛兽的潜行伏击。
那是一种纯粹的、由巨大重量和稳定步伐构成的节奏。
它僵硬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最深、最浓的黑暗。
就在这时,黑暗的边缘开始“流动”了。一团比夜色本身更加深邃的阴影,从两棵参天古树之间缓缓挤了出来。
没有轮廓,仿佛是黑夜本身活化了,正在向这片空地移动。
“沙~沙~沙”丛林里的灌木似乎在敬畏的趴伏,发出了阵阵摩擦的声音。
沉寂下来的丛林中,血腥气息终于吸引来了强大的猎食者。
随着它踏入一块稍大些的月光斑驳处,巨大得身体显露出来。
那是一头恐鸟。
它近四米的身高简直令人窒息,头部轻易就越过了周围最高的灌木,像一座移动的、长着脖子的活山丘。
双腿粗壮如苍老的巨木,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月光勾勒出它覆盖着粗糙、蓬松羽毛的庞大身躯,那羽毛更像是暗褐色的毛毡,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它的小脑袋在长长的脖颈顶端显得不成比例,一双巨大、漆黑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扫视着前方,仿佛这片森林是它与生俱来的领地。
在第一头巨兽的身后,第二个同样的阴影也浮现了出来。
第二头恐鸟稍小一些,但同样拥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体型。它跟随着同伴的步伐,动作同样缓慢而从容。
当它完全走出黑暗时,月光照亮了它那向下弯曲的、如同巨大镊子般的喙。它们没有发出任何鸣叫,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羽毛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终于他们走到了地上的尸体旁边。无视了树根下那个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兽。
第一头恐鸟低下头,用它那宽大的、带着锯齿的喙,轻易地剪断了一根搭在尸体上的粗硬藤蔓,伶盗龙破碎的身体,被它咀嚼着,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第二头恐鸟则用它那尖长的喙,在血液灌溉而湿润的泥土里专注地闻着什么,细细的分辨着什么。
似乎闻到了些奇怪的味道,它抬起头望向了远方,正是部落战士们带着猎物离开的方向。那一路都弥漫着猎物的味道。
专注的看了一会,两头恐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没有沿着血腥追过去。
地上的食物已经可以让他们饱餐一顿,甚至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用在辛苦猎杀了。
正“啊~啊~”叫着,开心吃着血肉的两头恐鸟,已经决定在这里安家,直到地上的几十头尸体吃完再说。
也许那群偷走猎物的盗贼还会回来。
岩山脚下。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经过一晚的丛林赶路,众人终于回到了部落山脚,高度紧张的情绪也骤然放松。
上山的路蓬蓬的体型没办法通过,只能把他身上的猎物解下放在地上,早已等待的石山三人,在看到火把亮光的时候,就已经跑下来,知道众人只是受伤,就让速度快石头跑回去给一夜没睡的巫老头报信去了。
随后帮着众人来来回回好几趟,一起搬着猎物回部落了,大量的猎物让他们震惊不已。
同时看着伶盗龙锋利脚爪上的血渍,和众人身上深深的伤口,也感受到了这一晚的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等了一夜的石山三人这一刻似乎也成长了不少。
杨阳几趟下来,就被艾玛拉开了,拿了点药草粉末和成的泥,让他给蓬蓬的伤口处理一下。
看着它肚子和腿上的划痕,就放弃了继续搬猎物,转头给蓬蓬治伤去了。
这些伤口不深,只是破开了外面皮,长期跟黑牙一起行动的他可是很清楚,这些伶盗龙的爪牙到底有多么锋利,也幸好蓬蓬的防御力也不差,只是些皮外伤。
闲下来的蓬蓬躺在杨阳给它搭好的棚窝里,没多久就抹好了草泥,感受到丝丝凉意的它舒服的哼唧着,没一会就睡着了,一晚上奔走百多公里,又进行了狂暴的战斗,这会也是累着了。
篝火熊熊燃烧,将黎明昏暗的部落营地映照得忽明忽暗。
猎物们需要尽快处理干净,还能行动的部落战士们,继续撑着疲惫的身体,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连两个小娃娃都跟着巫试在搬着木柴。
几头巨大的长角羊尸体被大家拖到火堆旁,它那对螺旋状的巨角在火光下映照泛着象牙般的光泽,这是部落战士们的战利品。
经验丰富的猎人们,手持一柄锋利的黑石猎刀,跪在猎物身前。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刀锋沿着羊的胸骨精准地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瞬间裂开。
已经冷却的血腥气和内脏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篝火的烟熏味,形成一种野蛮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时候不论男女,都在熟练地剥皮、分割。大块的羊肉被扔进陶罐,脂肪则被小心地刮下,准备炼油。整个过程高效而沉默,充满了对猎物的尊重和对食物的渴望。
不远处,另一番景象同样热火朝天。十几头伶盗龙的尸体被堆在一起,像一堆扭曲的绿色羽毛和利爪。
没人想对这群丛林里的强盗抱有怜悯。人们更关心的是它们那双后肢上强壮的肌肉,以及那副致命的爪子。
几名战士用石斧费力地敲断它们的腿骨,将粗壮的腿肉割下。那些曾撕裂过同胞皮肤的利爪,则被小心地敲下来,可以制成锋利的匕首或投矛头。
羽毛被拔掉扔在一边,坚韧的兽皮被收集起来,放在石头上等到太阳出来晾干。
几个未拆除的熏肉棚,已经被点燃,浓烟开始在晨曦中升起,一块块兽肉被挂了上去,等到每个棚顶都挂满了兽肉时,才终于安静下来。
巫正在对几个伤势较重的族人进行治疗,石碗里煮熟的药汤混合着肉屑,被躺在石洞里的重伤员一口口吞下,让他们浑身感觉热乎乎的。
胸前,背上那些巨大的伤痕,被巫一点点抹上药泥,用细麻绳绕过身体紧紧的挤压在一起,防止伤口崩开流血。
其实最好的方式是进行缝合,只是没有适合缝合的工具和丝线,而且巫老头也不一定同意杨阳用这种从未见过的方式治疗,在原始人眼里,在他们的肉体上缝合,无疑是一种不被理解的行为。
而且这些伤势,对于他们那恐怖的身体恢复力,并没有生命危险。
当猎物都处理完,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温度也开始灼热了一些。
猎物内脏被杨阳拿了一小部分给蓬蓬和黑牙,更多得无法食用的被深深埋进了土里扔掉。
艾玛和石山三人继续看顾这熏肉,其他人已经去休息恢复自己透支的体力。
终于停下来的部落众人,看着眼前从未有过的巨大收获,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阳光下,血肉、脂肪、火焰和人们的汗水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原始而粗犷的生命赞歌。
这是狩猎后的庆典,也是为了迎接下一个黎明所做的准备。